第6章 宋府

宋府门前站着一人，瞧着也是十七八的模样，手里提着灯笼带着几个家丁站在门口正候着。

马车停下，先是下来一位男子，那人的气质清冷矜贵，眉宇不凡，像是一位王孙贵族般，身上穿的也是极好，墨黑色的狐大氅，里面穿的是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锦袍，腕间缠绕着一串檀珠。

再看被他搀扶着下马车的少女，只一眼便能让人再也挪不开视线。

她穿的是朱砂马面裙，上身是浅金五彩绣花褙子和玉白色中衣，颈上戴长命锁，肩上披着织锦镶毛的斗篷，整个人瞧着尊贵无比。

“表哥”。

被少女轻唤一声，宋嵩宇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咽了咽口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公主……不对，兮儿妹妹你累了吧，快进来”。

他刚想伸手去扶她进门，就被龙兮身旁的男子悄然隔开，先他一步扶着进去，只能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兮儿妹妹，你一直待在宫里肯定烦闷的很，这几日想去哪里，表哥都可以带你去”。

司南宸对这人青光良久，这人双眼混浊脚步虚浮，一脸色相，看着不像好人，长的也比自己差远了。

“确实烦闷，公主每日只能在藏宝阁或御花园、礼乐宫等地方四处转，忙的只能将一位琴师两位棋师三位读书先生四位画绣女官晾在一旁，每日三餐都要由小厨房做好了喂到嘴边，还有一群下人陪着玩耍享乐”。

他替龙兮回答，将宋嵩宇说的尴尬，他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个男人是谁，总是打搅他和龙兮，这平常百姓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生活，怎么可能会烦闷。

龙兮听着抿唇一笑，司南宸说的不错，宋嵩宇是她大舅舅的儿子，此人十分平庸，可宋府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他不仅总跟一群纨绔混在一起，还在自己身边养了许多通房丫鬟，实在不怎么样。

“呃……兮儿妹妹肯定饿了吧，外祖母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让人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大家都在正厅等着你呢”。

说起来她确实有些饿了，今早实在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小半碗的燕窝粥，现在早就消化了个干净。

“是吗，外祖父最近还好吗”。

听见她问，宋嵩宇无所谓的回答道。

“外祖父一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是我父亲当家”。

她略一迟疑，随后便皱了下秀气的眉毛。

大舅舅当家，那家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客房还没有收拾出来，宋嵩宇先带她们去偏房收拾了一下今晚先暂时住在这里。

“今晚兮儿妹妹你就先住在这里，你收拾好了就去正厅吧，您旁边这位今晚？”。

龙兮看了眼司南宸。

“今晚他和宝莺就留在我旁边伺候着”。

正在收拾龙兮东西的宝莺看了眼司南宸，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立刻移开视线，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跟司南宸一起待在公主身边。

简单收拾了一下，宝莺准备和宋府的其他丫鬟一起吃晚饭，龙兮就和司南宸两人一起去了正厅。

“她架子真大，难道我们这一桌子都要一直等着她不成？”。

到了厅门外，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女人的说话声，站在门外，两旁丫鬟见她都听见了，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刚要出声，却被她抬手阻拦。

“屋里说话的是谁？”。

那丫鬟哆哆嗦嗦的不敢应，眼前的少女目光凌厉，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让她感到十分害怕。

“回公主的话，是……是嫡二小姐”。

嫡二小姐宋蔓琴，她舅母十分宠爱孩子，不仅将宋嵩宇养成了个废人，连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惯成了这副口无遮拦的德行。

“你少说两句，她现在是端阳公主，刚才的话小心被她听了去”。

宋母张慕梅的声音传出来，龙兮静静的听着，目光清淡中略带冷峻，司南宸低头在她耳畔低语。

“公主还要与这些人一同用膳？”。

他其实已经有些可怜这小丫头了，母妃死了，两个姨妈一个想要她死，一个对她私底下冷言冷语，这个宋府里大概也没有人对她真心实意了吧。

龙兮没有回话，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说，如今自己亲耳听到，她也明白这个宋府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了，没有关系就没必要挂念这个家，她倒是心里更轻松。

“娘，我觉得妹妹没说错，她是端阳公主又如何，我……”。

宋蔓琴的姐姐，宋蔓青正说着，话未说完，司南宸帮她推开门，龙兮神态自若走进屋内，带着司南宸在她身侧坐下。

宋蔓青小心的瞧她，生怕自己刚才的话被她听见，可怕什么来什么，她龙兮就是准备计较这句话。

“青姐姐刚才可是在说本宫？”。

她的声音绵软娇气，要不是宋蔓青畏惧她的身份，实在让人忌惮不起来。

“没有没有，我刚才没有说你什么”。

宋蔓青立即否认道，转移话题般嗔怪起丫鬟不知道给她上茶。

刚才说得欢的宋蔓琴也闭上了嘴，龙兮没有继续搭理几人，那两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不止一直在打量着她，还在打量坐在她旁边的司南宸，那眼神就像是两只狗在看一块肉。

司南宸在宫里越来越得东厂大公公的心，她听说如今司南宸与东厂那些太监关系拉近了许多，他现在已经过的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倍了。

大概这两人是将他当成了哪个皇子或是富家公子，可这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外人看到肯定是要出笑话的。

司南宸坐在一旁无视了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这样的女人他还瞧不上。

“兮儿妹妹，你身旁这位公子是谁？瞧着真是俊美不凡”。

宋蔓琴性格鲁莽，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宫的内侍”。

一听是内侍，两人看司南宸的目光都轻蔑了些，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阉人一个。

宋母瞧着氛围尴尬，开口讪笑着关心起她。

“兮儿好久没有回来，今天一回来，看着比之前长的更漂亮了”。

面对她的称赞，龙兮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是吗，舅母看着倒是肥胖了许多，想必是成为当家主母后过于操劳，累的”。

一旁刚从里屋走出的宋嵩宇碰巧听见，很没头脑的笑出了声，张慕梅觉得尴尬，只能凶狠的瞪他一眼。

几人没有再说话，一直等到宋父宋威扶着宋老夫人出来气氛才缓和了些。

“丫头，过来坐外祖母身边吧”。

宋老夫人慈爱的招招手，龙兮乖巧过去坐下，拉着她的手灿然笑着聊些在宫中的趣事。

两人聊着就聊到了她母妃病逝，宋老夫人面露悲伤，眼泪顺着那张苍老的脸滑落，握着她的小手轻拍。

“丫头，想回府就回来，你一个小孩子，在宫里过的辛苦”。

龙兮笑了笑，没有回应，外祖母真心待她，可她终究无法离开皇宫，她是在泥潭中诞生，注定了做不到不染尘埃。

“外孙女这次回府给您带来了一棵千年人参，是我母妃病逝前特地嘱托过的，希望您能健康平安”。

司南宸起身让下人将装着人参的木盒端来，自己亲自拿着献到宋老夫人面前，老太太伸手抚摸着木盒，发出一声叹息，没有打开看便让一旁的丫鬟将它收走。

她看向司南宸后皱了皱眉，思量片刻后对龙兮再次开口道。

“丫头，你身旁这人真是内侍？”。

龙兮有些没明白过来宋老夫人的意思，点点头回应道。

“是，他叫司南宸，已经在承鸣宫有段时间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过了一会儿，菜都上齐龙兮也没见着舅舅宋斌，忍不住又开口问宋老夫人。

“外祖母，菜已上齐怎么还不见舅舅出来？”。

没等宋老夫人开口，一旁的宋蔓琴就抢先开口说道。

“我父亲自然是去谈生意了，宋府不同以前，当年为了给两位姑母筹备那百余抬嫁妆日子已是过的越来越紧，如今，我们连几件衣裙都没有了”。

宋蔓琴说着这话，眼睛滴溜溜的瞧着龙兮脖子上的长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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