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觉得,皇上派出的钦差吴大人,能审清此案吗?”
福音先生一边拨弄炭火,一边问李洛清。
“皇上派出的钦差,肯定能按照皇上和殿下的心意来审案啦。”吉言先生答道。
“……不知道……”李洛清老老实实说出这三个字。
“不过……也得做好准备……”李洛清补道,“福音,你让人去把刑部尚书沈则清沈大人悄悄请来,就说我有要事,要请他与我一起商量。”
“是。”福音先生应道。
沈则清,想必在刑部受了不少委屈……
说起沈则清,李洛清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在王府里审判老鼠的小内侍:
在李洛清还是宁王府长史(相当于王府大管家)时,沈则清是负责看守宁王府府库的内侍。
有一次,沈则清不小心让府库里进了老鼠,糟蹋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好些是要当礼物送人的,弄得杨玄昭勃然大怒,当场要责打沈泽清。
沈泽清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也没有求饶,只说既然有错就请王爷责罚,反而让杨玄昭觉得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定要重罚。
府里责罚内侍,一旦重罚,几乎就能要了内侍们的半条命了,好在李洛清在一旁求情,劝杨玄昭息怒,这才按规矩只打了五下。
李洛清当时只觉得沈泽清傻乎乎的,明明和自己共用名字里的一个“清”字,却没有自己的一分半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差点就被杨玄昭重罚。
过了半天,李洛清再次路过库府,听到沈泽清在喊着:“都是你,害得本侍遭王爷处罚,看我不将你笞刑至死!”
“还有你,就你弄坏的最多,一身肥肉就是铁证!本侍现要对你施以兽刑!”
几句话,把李洛清吓了一跳。
李洛清连忙沿声音的方向走去,本以为会看见沈则清拿着棍棒责打什么人,却发现:
沈则清拿着细细的树枝站在树下,树干上用细线拴着两只老鼠,一只被沈泽清打得吱吱直叫,另一只好像稍微胖一点,已经被一只猫叼在口里,咬得没气了。
原来是沈泽清在“审问”害他被打的两只老鼠呢。
李洛清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沈泽清听到有人笑,回头一看,原来是长史大人,连忙放下抽打老鼠的树枝,给李洛清问好。
李洛清笑着道:“你既然气得责罚老鼠,必是不想受罚,为何刚刚不在王爷面前辩解求饶呢?”
沈泽清道:“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受罚,就辩解求饶。”
李洛清有些佩服沈泽清的敢作敢当了,不由得多和沈泽清闲聊了一会儿,知道了沈泽清最喜欢看塑界清官判案的戏本,这才照着戏本的样子,审问起作孽的老鼠来。
那时,李洛清五十岁,沈泽清二十岁。
后来,李洛清让沈泽清学习府内的禁令谪罚,做了掌罚的内侍。再后来,沈泽清学了启朝的律法刑名,做了专门处理刑部事情的内阁阁臣。年前,沈泽清被李洛清派出内阁到刑部,直接做了刑部尚书。
“姐姐,这李洛清,居然当着我的面,自称什么‘本后’?!他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还扬言呀,若是姐姐你和我对他不敬,他就要行宫规,责罚你我呢!”高慕气哼哼地跟王琪道。
“他真说你我对他不敬,他就要责罚你我?”
王琪不看高慕,正在修剪花枝,背对着她问道。
“这话是他当着妹妹的面骂出来的!”高慕急道。
“唉……由他去骂。”王琪云淡风轻道,“咱们别让他抓到错处,他还真能把咱们怎么样不成?妹妹你别太紧张了。”
“姐姐,这李洛清要是找麻烦,哪是咱们谨小慎微就能避过的啊。”高慕道。
“他要责罚你我的话,仅仅是他在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他不会、也不敢真责罚你我的,偏偏妹妹你被这一句话激得心神不宁的,这才遂了他的愿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安心睡下吧。”王琪耐着性子道。
见王琪如此不当回事,高慕只好闭了嘴,回芳黛宫去了。
见高慕走远,锦绣问王琪:“小姐,柔妃娘娘的话,您当真了吗?”
王琪笑道:“那自是不能当真,只是可叹,她愚蠢至此,如今也能想到来撺掇本宫了。”
“估计李洛清,只说要责打她,吓得她跑到小姐这里来,就成了连小姐带她一块儿责打了。”锦绣也笑道。
“在这元妖宫,皇上的地盘,何苦跟李洛清硬顶……这柔妃,真是……”
王琪的眼神和语气里,竟有了几分怜悯。
“她是安和三年进的宫,如今,也有快四年了……居然还是这一副样子……”
“小姐,若明日柔妃娘娘真的不去向李洛清请安,李洛清真要责打她,小姐怎么办?”锦绣还是有些担心道。
“明日本宫照常会去,本宫去了,想这草包也不敢不去。”王琪冷笑道。
翌日,贤皇贵妃和柔妃一起去显阳宫偏殿拜见李皇后,与往日无别。
“大人,炭火和棉衣终于送进去了。”小厮对任器工道。
“好……”任器工翻看着公文,揉眼应道。
“使了多少灵力?”任器工问道。
看着小厮面上哀戚起来,任器工就知道一定没有少给。
他刚来这里不到一年,以前攒下的就快给县令、通判、郡守等等各上级孝敬光了……
现在给狱卒的……是文向宁从皇州寄来的……
“唉……做官难啊……做地方官更难……”任器工不由得跟小厮感叹道。
“大人,郡守褚大人那里要不要再使些灵力?”小厮问道。
“什么?”任器工大惊失色,“怎么还要给他使灵力?”
“您忘了?您的上级,县令大人要平调了。”小厮道。
“……不用使什么,不必使了。”
任器工想着,自己来这里,才不到一年,怎么轮提拔,也轮不到自己啊?
“是。”小厮答道。
“沈大人,您昨日去皇宫里干什么去了?”吏部尚书米充问道。
“去见了见内阁里的旧友,看看。”沈则清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新茶叶,“我送了他们一套好茶具,他们送了我一罐好茶。”
“不知是哪位旧友啊?”米充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沈某和谁是旧友,和米大人您没有什么关系吧?”
饶是沈泽清再好脾气,也忍不下去了。
自从自己从内阁里出来任刑部尚书之后,明里暗里,王元台的人就从来没有停过对自己的刁难。
吏部虽是米充和米富父子做尚书,但杨玄昭和李洛清早就安插过人。大理寺从来就远远地吊在朝局之中,谁的人也不多也。刑部和他们都不同,里面王元台的人特别多,自己却是第一个被李洛清安排进入刑部的,从来没有过实权不说,还一直被各种刁难。
要说刑部里面的人对自己是暗中欺瞒,吏部尚书米充对自己就是明着恶心。
今天,他说是来刑部有公干,居然跑到自己面前来恶心自己。
“沈大人不要如此年轻气盛,同朝为官,相互见面问候问候总不过分吧?”米充凉凉道。
“米大人,论年龄,您也算是沈某的长辈了,竟连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度都把握不住吗?”沈则明有些怒意地问道。
“想必是首辅大人吧?”米充不为沈则清的愤怒所动,笑眯眯道。
“……不是!”沈泽清先是一愣,后是几乎吼出一句话。
“既然不是,本官就不问了,告辞。”米充笑眯眯地走了。
“皇上,那吴秉正的情况就是这样。”李洛清跟杨玄昭道。
李洛清其实早就找人重新查了吴秉正的底细,只知道此人是个贪财之徒,亲自问过沈则清后才知道,此人似乎收过米充的一笔巨款。
“他是主动请缨……”杨玄昭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朕还以为,他是……”
皇上您肯定以为他是主动来为您效力的……
李洛清心道。
“皇上,事已至此,只能将涉案之人,全部送至皇州,由刑部亲自来审了。”李洛清道。
“……朕亲自拟诏让吴秉正去枢州审,再亲自拟诏说他审得不公吗?”杨玄昭面露难色。
“……”李洛清当然是不希望就这样放过这次的戏园走水案的,可是杨玄昭急急亲自下诏用吴秉正为钦差的动静也实在不小,要是再让刑部调查……也实在有损杨玄昭的尊严……只好转而道,“皇上,若吴秉正当真在枢州打着您的旗号胡作非为,更是有损您的圣誉啊。”
“朕知道……可是……这案子已经如此艰难……”杨玄昭吞吞吐吐道,“你让朕再多想想……”
“皇上——”李洛清有些急道。
杨玄昭闭目举手,示意李洛清不要再说话。
李洛清再想劝什么,也只好不说话了。
如果杨玄昭执意拒绝,自己却态度强硬,极有可能非但起不到效果,反而招致更严重的后果……
一旦杨玄昭摆出这副样子,就是不准备再听什么了……
李洛清只好悄悄找到文向宁,道,要是他在寒梅班真的有挚友,就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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