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应

少年背着阿虞走在漆黑黑的小道上。之前分明说好的是阿虞送他回家，结果现在变成了他背阿虞回家。

她现在不哭了，但是眼眶还红着，靠在他背上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语。

齐烈怕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出不来，就开口哄她：

齐烈：阿虞阿虞，你跟我说说话吧。

阿虞嗯。

阿虞刚才，谢谢你。

嗯？就这几个字？没了？齐烈如同小时候一样裂开了。

齐烈：……那阿虞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阿虞故事？

阿虞没有。

齐烈嬉皮笑脸。

齐烈：讲你自己的故事呢？

阿虞……

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小镇里。

我有一个妹妹。我很爱她。

我们有一个父亲。他每天都打我和妹妹。

我不喜欢父亲。

喜欢的事情是翻花绳。

喜欢生命。

喜欢一个少年。

寥寥几语，是她的所有故事。阿虞的人生如此简略，没什么能讲。

阿虞我……

她半天都支吾不出来，齐烈就作势着急的样子。

齐烈：你什么呀？

齐烈：你是不是喜欢我不好意思说呀！！

阿虞被他逗笑了，话少的小姑娘就连笑也是无声。

可阿虞笑了一会儿就不笑了，她漆黑的眼瞳仿佛有千言万语，化作了她小声的几个字：

阿虞是的。齐烈。

你是不是喜欢我不好意思说呀？

是的。齐烈。

齐烈惊得不再笑了，他不笑的时候，眉眼似乎收起了张扬。

阿虞那样的人死也说不出喜欢，但她愿意给他一个回答。

她温柔地笑，双眼眯成月牙。

阿虞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在一起呀。

齐烈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

齐烈：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齐烈不知道，可阿虞知道。

其实少的，是阿婉。

没有阿婉，他们根本说不了两句话。没有阿婉的中和，阿虞的沉默其实是伤人的。

要是有阿婉就好了。

但是爱啊，是容不下三个人的。

所以就是这个道理，有时候相爱的人不适合相守。

阿虞因……

齐烈：别讲！

少年打断了她，然后收起自己的思绪又没心没肺笑了起来，嘴角翘起时意气风发，似乎永远不会沾染风霜。

他问错了，所以——

别讲。让我们的时间多留一会儿吧。

他们静静地走着，那是只属于齐烈和阿虞的，最温柔最温柔的萤火时光。

那条路上，阿虞无声流泪，齐烈脸色苍白，而他背着她，他们互相看不见。

到了阿虞家门口，齐烈放下她。

齐烈：以后要是乱起来了，离那些流民远点，知道吗？

阿虞知道。

她知道的，一旦战乱，人会变成野兽。不止是今天这次，她小时候也见过。

阿虞对了，绳子，你怎么挣开的？

她突然想起问。

齐烈对她嬉笑，然后说了一句：

齐烈：你别管。

他转身走，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她挥手告别，因为他怕借着星光阿虞看清他满手是血。

星星那么亮，齐烈眼前一花在阿虞看不见的地方踉跄一下摔倒了。

当时危急，掰不断的是绳子，掰得断的是自己那两根本来就错了位的右手手指。

齐烈掰了。

他的右手再也使不了枪。

齐烈爱阿虞。

所以，她不知道，他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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