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故土

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故乡还没有卷入战火纷争，没有地方灰烟四地寸草不生。但那时候阿虞就知道她爹不是个好人，所以她不爱呆在家里，最喜欢的是带着妹妹阿婉漫山遍野的跑。跑过春草青芬，秋田金黄，跑过两座山头，可以看见少年执枪练武的英气模样。

齐烈的爹当过匪寇，当年到处拦路抢劫，匪徒一向惯用的刀他不会用，一柄尖枪倒是使得出神入化，由此，竟也得了齐烈他娘的青眼相加，没几年便行了嫁娶之礼，过两年便有齐烈出生。

都说子承父业，齐烈如今练枪练得越发好了，难不成日后也想跟他爹一样做个匪寇？这谁知道，除了齐烈谁都不知道，所以有一天七岁的阿虞就站到了八岁的齐烈面前：

阿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齐烈心道稀奇，阿虞这人说话可少，今天倒是难得理他。

齐烈：直接问呗！磨磨唧唧没意思。

阿虞好的。请问

阿虞你想当匪寇吗？

齐烈：…………

齐烈：嗯？

你这什么破问题。

齐烈在肚子里好笑了一句。

再看阿虞，那么乖一个小姑娘注视着他，微笑，笑得还挺认真，齐烈不好意思了。

齐烈：呃，我不想啊。

阿虞哦，好吧。

阿虞谢谢你。

阿虞得到了答案，马上就站得远远的，去看阿婉玩泥巴。

齐烈愣了愣，一时间裂开了，觉得阿虞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以前阿虞从来不跟他玩，只跟阿婉讲话，可今天她看起来和从前不一样，齐烈又早就想跟她做朋友，所以过了一会儿，他自己贴上去了。

齐烈：听我爹说女孩子都不认字，如果你们想认的话，那我教你们吧！

阿虞和阿婉对视一眼，然后阿婉“噗嗤”笑了起来喊“好”，阿虞也就点头。

从此，教阿虞和阿婉念书识字的大事就落到他头上，两个小姑娘自此往齐家跑得更勤，两座山头都快被踩平了。

时间也证明他是个好老师，最后阿虞阿婉认的字比齐烈他自己还多，将他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

…………

有齐烈，有阿婉，阿虞的童年时光就是这么快乐，然而常常也会有不快乐的部分。

她们爹还是每天喝了酒骂骂咧咧，说阿虞和阿婉是赔钱货，让她们滚出去了就别回来。

其实每次洗澡的时候看着自己和阿婉身上的伤，阿虞就的确是挺不想回来的。

红的紫的青的，她看着五颜六色的淤痕直发愣，思绪乱飞，想到了很多东西。

从小就喜欢在脑子里想事情，想来龙去脉，想前因后果，想给所有东西一个解释。她有时候想起她爹就想——要是不爱她们，又何必将她们养这么大呢，既然是爱她们，又为什么要对她们下这些毒手呢？

阿虞真不明白。

阿婉看她喃喃，就歪头道：

阿婉：不明白什么啊姐姐？

阿婉总是不明白，她不一样，想的事不多，所以比阿虞更快乐。

请一直快乐下去吧。

姐姐笑起来，月光一样温柔的笑。阿虞不知道，她的笑容总是让阿婉感到幸福。

阿虞不告诉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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