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门破

“霍息，一起死吧。”

我俯视已破的城门，内心毫无波澜，好像此景已在梦中见了千万遍。

我向前走了几步，不顾身上沉重的服饰，闭上双眼，准备一跃而下。

脖子忽然勒的死紧……有人拽住了我，我回头。

“——啪”

脸上火辣辣地疼，霍息打我了。又是这样，屠我满门，折磨羞辱，偏偏把我踩在脚下，却又将我捧至高台。

我就这样看着他，平静无波。

他好像生气了，正面拽起我的衣领，眉眼间尽是阴沉：“身为一国之母，这就是你的表率？！平时寻死朕可以宽恕，此时还在添乱！”

他把我扔给侍卫看管，应该是怕我再寻死。

“帝后，在下带您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我认识他，当我在牢里时他经常给我送吃的，他给我说过名字，但是我忘了。

我不想叫他为难，听话地和他走了。

宫外战火纷飞，宫内恍若无事。凤临宫的门不知关了多久，我看着霍息养在这里的赤尾玄凤在笼子里蹦蹦跳跳，不知今夕何夕。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那个侍卫好像很着急，在我的宫殿门口走来走去，倒是要把霍息一时兴起新换的地板踏坏了。

我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阿荣。”

他吓了一跳，连忙来我面前行礼：“帝后有何吩咐？”

我将手上的红珊瑚珠卸下，递给了阿荣，这是霍息在某夜情浓时给我戴上的。“等陛下回来时给他，还有，在监狱时谢谢你帮我。你有武功，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出去后要好好活着。”

我还想把有些事一并交代了，捷报偏在这时传来——霍息死了，大宣国的皇帝殡天了。

好似梦中多次出现的美事终于得偿所愿，我忽然感到无比放松，竟然不合时宜地露出了笑容。

终于解脱了。

霍息这个每日每夜折磨着他的噩梦，终于消失了啊。

我好像是疯了，提起繁复的衣摆向宫外冲去。

好像敌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阿荣一声声的“帝后”都不存在一样。

我离城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后来竟是看见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面有宫娥，有太监，还有无数的敌军，活人死人交集在一起。

霍息浑身血污，双眼紧闭，毫无尊严地躺在他们中间接受着哭丧与讽笑。

我不禁笑了。霍息，你也不过如此。

我再无半点犹豫，从高数尺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风刺痛着我的脸庞，麻木我的四肢，天边残阳如血。

阿爹阿娘，还有兄长和阿姐，七儿这就来找你们。

宏宣十六年，宣景帝霍息战死，帝后付氏跳城而殉。贵妃林氏服毒而死，湘妃周氏被俘，贵人沈氏自缢宫中……

大宣国最终被安临国吞并，成为莽莽国土上的一个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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