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前尘往事（下）

凌宇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后，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薛岭，我想，柳掌门交给你应该更合适，那么祝你们聊得愉快。”

柳春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宇在她面前离开，她恨极了，脑内紧绷着，只能咬牙缓解。她瞪着薛岭，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胃里一阵痉挛。恨意滔天，冲红了她往日笑意盈盈的双眼。

薛岭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无视柳春怨气纷飞的眼神，道：“你爹没死。”

柳春不信，万念俱灭道：“薛岭，杀了我吧。”

薛岭没有说话，继续轻功前行。

柳春想不明白，早上还跟自己亲密无间的丈夫，现在就联合旁人杀进自己家中了。

她依然能记起与薛岭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三四月的春天，桃花灼灼，开满遍野。柳春独身带着酒瓶去赏花，却在桃花树下看见正在练剑的薛岭。

花落如雪，剑锋侧过，剑鸣铮铮，柳春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的剑法像薛岭一样的奇异，诡异的同时又带有矛盾的融合。

练毕后，薛岭收剑回头看向柳春，柳春这时才看清薛岭的脸，很平凡，丢进人堆里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的平凡，但是她发现薛岭的眼眸里藏满了故事与经历，这是最吸引她的地方。

柳春也大方地回望薛岭，她举起酒瓶，邀他共进佳酒。

两人酒过三巡，都觉得对方是世间难得知己，侃侃而谈的同时，柳春早已芳心暗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现如今又到了这个相遇的季节，花开花落花仍在，人却早已离经叛道，伤她心意许久。

薛岭抱着柳春一路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薛岭才稳稳落地。

柳春睁开双眼，入眼便是茂盛山林，不知是哪座山里，她感受到薛岭半蹲下来在草丛中摸索，只听“轰——”的一声。

原本平面的土地上，开出一个密道。

柳春从来没有听薛岭提起过此事，想来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跟表面的薛岭过日子，她有些想吐。

将柳春放在石床上后，薛岭才悠悠道：“你爹真没死。”

柳春乜他一眼，嗤笑道：“那他在哪？”

薛岭挠了挠头，“我不能说，你爹还有些价值，凌宇不会杀他的。”

柳春有些半信半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骗我呢？”

听完这句话，薛岭露出平常讨好柳春的笑容，道：“你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柳春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薛岭，不然她会恍惚以为眼前的男人还是跟自己海誓山盟的爱人。

薛岭拿出一颗药丸，钳制住柳春的嘴，喂了进去。柳春咳嗽起来，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怎么？还是想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薛岭又抱起她，将她放进打造好的棺材里，他轻轻道：“我哪敢杀你啊祖宗，你就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等你醒来，时候差不多就到了，那时我再来接你。”

薛岭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再加上刚刚又喊了只有他跟柳春在家私密时才会喊她的祖宗二字。

柳春有一瞬间真觉得薛岭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她睁大眼睛，瞳孔聚缩，“你……”

你到底为什么背叛我？

你到底有没有苦衷？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你……

可这些疑问还没问出口，柳春便眼帘沉沉，昏死过去。

————

等到柳春再醒来时，就已经是十年后的秋季落叶之时。

她掀开棺材，从里面爬了出来，发现小溪对面的石床上躺着已经被掏空身体的村民，她觉得极大可能是薛岭干的。

她发现棺材里还有她亲手缝制的香囊，强忍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柳春就这样在洞内疗养几天，功力是比之前的自己差了好几倍，但好歹也能逃出洞外。

她逃出洞外，又去附近的镇上打听消息，这时她才知道她被带走后，柳家大大小小无论牲畜，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而现在距离柳家被灭口已经过去十年了，薛岭依旧是薛大侠，灭门凶手凌宇不仅已经是九宫门的门主，甚至还当上了武林盟主，被众人夸赞年轻有为，后生可畏。而她柳家却从此无人问津，一百多口人死于非命，湮灭在这滚滚尘埃中，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柳春握紧拳头，指甲都掐进手心里也不放开，她收拾了自己一下，虽然衣服有些破烂不堪，但脸面还是要有的，就算去报仇也不能疯疯癫癫的去。

她回到那个地洞，等着薛岭再次上门。

这回她看见了，薛岭杀人剖尸的全过程，柳春虽说也游走江湖之间许多年，可是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

柳春看见薛岭将那些内脏放进一个布袋里，他这是要带给什么人吗？

刚冒出这个想法，柳春便看见薛岭直接拿出一部分内脏吃了起来，她捂住嘴巴，满眼震惊，又看见薛岭大口嚼完后，便打坐运气。

柳春不由得想到了魔教里的秘法，这么邪门的练武方式，除了魔教，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柳春恍然大悟，江湖都传薛大侠的剑法旁人习之必定走火入魔，怪不得薛岭不会走火入魔，是因为他一开始就入了魔。

柳春封住自己的气息，减弱自己的存在，观察了薛岭好几天。发现他较之于十年前，更加的癫狂与强大，显然是入魔的副作用正在反噬他。

他隔三差五便会带些尸体回到地洞，而且杀的人都是青年壮汉，普通村民，每次杀人必剖出内脏食之，柳春也想挺身而出救下村民，但实力悬殊很有可能会让她命丧于此。

她不能死，她还没有报仇雪恨，还没有杀死凌宇，她必须要活下来。

就这么过了一两个月，柳春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计划。

直到有天这个地洞的机关被人打开，柳春知道薛岭杀人是有凌宇帮忙掩盖的，所以才没有人支援，那些上山寻找亲人的村民也都是无功而返。

而这次上山的人显然也是个狠角色，柳春觉得她们可以帮助自己，起码不能再让村民死在她眼前，成为帮助薛岭的一份食物。

柳春先打探的是苏晚秋，白空山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柳春也知道要先挑一个软柿子捏。

柳春要知道苏晚秋她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否是为了找到村民，不让他们再被掳走，然后就是对于她这个“杀人凶手”，她们又会有什么态度。

至于王顺嘛，是一个意外，他突然从洞顶砸下来，滚到石床上又不小心骨碌碌的滚到地上，以至于浑身伤痕每一个能看的好地方。柳春不知他的来历，只能将他先绑起来，捂好嘴，不能被薛岭发现了。

当苏晚秋拿薛岭来挑衅柳春时，柳春思及从前，眼中一涩，终是留下眼泪来。

想来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对薛岭的感情还是有一些，但也该像日照初春的雪一样，渐渐消融，成泥成水，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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