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高峰笑笑，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雨水挂在他的睫毛上，仿佛为他流泪

高峰：我有这么一件宝贝，可是对于我来说，那个宝物太珍贵，藏在自己身上，最最不安全。我只得把它推得远远的，最好，不去看也不去想，然后，偶尔回想，你看，我是曾拥有过的……

九龙一时无言。

王九龙：大人，回吧

雨越下越大，砸的人几乎睁不开眼。雨打在青石板的路上，白眼乍起，一片迷蒙。

高峰：你先回，我，再站一会儿。

手抚着木门上的纹路，多少次，自己曾同着他推开这一道门，那一段时光，无虑无忧，铭刻在脑海深处，午夜梦回，都恍然若失。

记得，初见时，他每一个慌乱颤抖的眼神。

记得，那个孩子在自己怀中安静美好的睡颜。

记得，锦帐销魂，他一呼一吸动人心弦的节奏。

记得，自己亲手将他推开，他故作倔强的表情。

记得，病中的他，苍白的唇，一声声颤抖的“我爱你”和“我恨你”。

对不起，云卿。

是我太自私，就那样打破你原本平静无忧的生活。

那时你不懂爱也不懂恨，透明干净仿若你琉璃白的衣衫。

只怪我，对你的渴望超越了理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云卿，我希望你恨我。

我知道今生无缘，可是我就是这样的自私，即使是恨，也希望你记住我一辈子。我要你恨我，你太容易放下，我怕，你连恨都不屑给。

恨我吧，让这样的孽缘继续纠缠下去，来生，我就可以找到你，然后，我就义无反顾。

我无法给你那种适合你的生活，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我曾想过，要一辈子陪着你，过那种如诗如画的一样的生活。可是，我不能。

一个人的爱情，在是非面前，那么微不足道。

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

我希望你恨我……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只余你的影子还在身边徘徊。

云卿，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

我只能把你推得远远的，哪怕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不能拿你冒险。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三日后，丞相府前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色人物身着锦衣华服相互寒暄，说着状似亲热，却言不由衷的话。

高峰因一幅云公子的画，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正六品的昭武都尉，这个品阶自然在各个达官显贵中是不起眼的，可是明眼人都懂，这是这个青年平步青云的第一步。

某某某：高大人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都尉，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某某某：不愧是丞相大人看中的人，果然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高峰堆着程式化的笑容，一一拱手回应，心里一片茫然。他仿佛浸淫官场多年的熟客，圆滑应付，滴水不漏，好像那些从小便生在官宦家族的贵族子弟，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谁不爱这样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谁不爱这样的荣华富贵，歌舞升平？

虚伪的笑容，迷乱的眼神，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只除了，那个人。

他从人群中一步一步走过来，周遭的人好像突然消失，周遭的声音好像突然暂停。高峰看不见也听不见，只眼睁睁看着云平慢慢走了过来。

他没有戴面具，眉目如画，冷冷清清。还是一身白袍，却仿佛弱不胜衣，瘦的不成样子。可就是这样的虚弱，又好似谁都不能撼动折损他半分。

有如神祗。

周围的浮华，尘埃，都不能沾染他。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你看见这样的人，也会忘了怎么呼吸吧？

这样想着，云平已经走到了高峰的面前，高峰突然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一句也说不出口，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慌乱。

还好他没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忘了自己都要说什么，只得干干的说些没营养的话，比如……

高峰：你，来了？

云平突然笑了，那种笑容，见过的人终生都不会忘掉。

四周围的花团锦簇蓦然失了颜色。

栾云平：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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