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有的感情

墨茗轩回宣政殿禁足后，过了不久谢离便提着一壶酒回来了。

她进门时见墨茗轩不见了，便将茶壶直接放到了桌上，斟了一杯梅片茶递给墨茗仪。

墨茗仪上下打量着这个便宜侍女，伸手缓缓接过那杯茶，抿了一口“啧”了一声又放了下去。

便宜侍女微微蹙眉，问道：“不好喝？”语气如如往常一样冰冷。

闻言，墨茗仪稍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谢离，咳了咳，轻声说道：“烫了。”

“我去重新泡。”谢离冷声道，语音刚落她便重新提着茶壶向门口走去。

墨茗仪不禁悄悄笑了一下，觉得谢离面纱下的脸应该能挤出墨汁，她终于做了回人，叫住了谢离：“不用了，直接去姚华殿吧。”

谢离愣了一下，转身向桌子走了几步放下了茶壶，和墨茗仪一起去了姚华殿找徐姚。

墨茗仪到姚华殿的时候，徐姚正在很认真的练剑，没有注意到国主的到来。

墨茗仪也没有惊扰徐姚，抱拳而立静静地看着桂花树下的徐姚。

还没到正午，阳光也没有那么刺眼，徐姚一身修身紫衣，收腰翻领，深紫色的身影如同飞燕般的轻盈，手中的剑平平递出，飞快地舞了起来，挽了个剑花。

只见她把手挥向前方，用穿着护甲的手腕转动着剑柄，剑也随之慢慢转了起来，越转越快。玄剑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机顺着剑光倒去，一把长剑真是舞得行云流水。

她转身横扫一剑，地上的桂花落叶也卷起来，空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墨茗仪静静的看着，多希望画面能定格在这一刻。

一人一剑，岁月静好……

……

待徐姚渐渐放慢速度，扬起的双手划出一道弧线放下手中剑。

这时，墨茗仪笑着鼓掌称赞道：“姚妃好剑法！”

徐姚这才注意到已在门口恭候多时的墨茗仪，身形微微僵住，她低头拱手抱拳行了一礼：“臣妾拜见国主。”

墨茗仪唇角上扬，眼睛如春日絮阳，她拂袖伸手扶起了弯腰的徐姚，目光投向徐姚手中的剑。

她六岁习剑，酷爱剑法，同时也对各种各样的剑有着说不出的痴迷。

当墨茗仪看向徐姚手中的剑时，面色渐渐凝住了，嘴里喃喃道：“这…可是九鹏？”

徐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九鹏是徐老将军徐峥钦的宝剑，传说此剑是由已经灭亡的陈国锻造的。

陈国是九洲大陆的手工大国，尤其擅长锻造宝器，九洲大陆大多数宝剑宝刀都是陈国锻造的，可惜的是在十几年前陈国就被墨湘林给灭了，所以现在任何一把由陈国锻造的宝剑宝刀那都是无价之宝，可以说用钱都不一定买得到，还要一定的渠道才行。

而墨茗仪的宝剑长清，墨云池的宝剑水明都是由陈国锻造的，这两把宝剑都是在方圆拍卖会上拍下来的。

徐姚手中的九鹏原本是徐峥钦的宝剑，墨茗仪一直以为这把剑在徐颂手里，不曾想徐峥钦竟将九鹏传给了徐姚。

看来，传男不传女这个说法徐峥钦是否认的。

墨茗仪如见恋人一般痴迷的看着九鹏问：“可愿将手中剑借朕一瞧。”

徐姚犹豫了一下便将手中的剑递给墨茗仪。这时候墨茗仪手发现徐姚的手指虽然修长骨节分明，但手心却有些茧子。想想徐姚以前是将军，手上有茧也没多大问题也没有太在意。

墨茗仪轻轻地接过徐姚手中的剑，握住剑柄，把它抬了起来，细细观摩着。

不亏是陈国锻造的，一看就是不俗宝剑，的剑身玄铁制造而薄，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上刻着大鹏鸟，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刃如秋霜……

这是由人千锤百炼出来的好剑。

墨茗仪简直是爱不释手，过来好些秒，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恋恋不舍地将九鹏还给了徐姚道：“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徐姚笑盈盈地接下九鹏道：“区区九鹏，国主过誉了。”

那是墨茗仪第一次见徐姚笑得那么开心，仿佛能融化千年冰雪，那死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什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徐姚脸上都不过如此！

墨茗仪脸上渐渐地露出一丝温和，想抬手理一理徐姚额前凌乱的碎发，但徐姚却是一惊，立刻收起了笑容身体一僵往后退一步，有意与墨茗仪保持距离。

墨茗仪不着痕迹的收回手。

又躲开了……

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

墨茗仪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几乎每一次她伸手想去轻轻抚摸一下徐姚，她都会躲开。

为什么要躲？

就轻轻的，轻轻的摸一下都不肯。

墨茗仪觉得有些许失落，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问，压着心中的疑问，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也变得很无奈，垂在身侧的手也渐渐攥紧。

“国主不批奏折，怎么有空来姚华殿？”徐姚低垂着眼眸道，语气明显不善。

墨茗仪眼神复杂，没有立刻吭声，似笑非笑，半晌低声说了句：“偷得浮生半日闲罢， 过几日朕要出巡，这几日就不来你这了，照顾好自己。”

原本墨茗仪是想拍拍徐姚的肩的，可又突然想起徐姚对她的抵触，还是默默收回了手。

她默默叹了口气。

要多久，你才不会躲朕？

要多久，你才会接受朕？

要多久，你才会真正成为朕的女人，不再抵触朕？

徐姚修长的手指拾起地上的一片桂花，然后抬起手指节屈了一下，又将手中的桂花丢下随风飘散，眼里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却满是轻松的说：“我不小了，会照顾好自己。”

“朕的意思是，你刚进宫要多注意，这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墨茗仪心底顿时一凉，嗓音微微发抖，指捏成拳,有些无奈。

墨茗仪倒退两步，心中砰砰乱跳，

徐姚再厉害终究只是个将军，都是明着打。后宫的那些勾心斗角她根本就不明白，所以她才会有些担心徐姚。

徐姚颇为意外地轻笑一声，散发出了砭人肌骨的寒意，眼中时刻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不像是真的开心，听着有点冷笑嘲讽的意味。

谢离就站在墨茗仪身后，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说话。

过了好久。

死寂。

“起风了。”谢离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果不其然，秋风起，桂花树摇摇荡荡，哗哗作响，似乎在排斥着什么。

墨茗仪忍着一国之主不该有的失落，将脸侧到一边低着头眯着眼，神色有些涣散，半晌才风轻云淡的说道：“朕走了。”

那声音冷冷如玉却又有些哽咽，“照顾好自己”这句话到唇边迟疑片刻，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她对徐姚的感情是什么？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只是她看见徐姚第一眼的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仅仅是因为徐姚长的好看吗？

不是的，她觉得徐姚好看其实是因为徐姚长得有三分像墨云池。

墨茗仪终究是喜欢墨云池的，不然她为什么会第一眼就对徐姚一见钟情？

当年墨云池为了救她永远留在了云之巅，她是心怀感激，心怀愧疚的，也正是因为墨云池救了她，她才放下十六年前墨云池亲手杀了宁容的事。

所以墨茗仪真是是喜欢徐姚吗？还是她想把徐姚当成墨云池一样，想去弥补当年她对墨云池的遗憾，去弥补当年那不该有的感情。

明知道墨云池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却还是一意孤行要去找一个与她相似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明知道自己喜欢墨云池却不敢承认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番纠结的心理活动结束，墨茗仪合目沉思，不堪的过去，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落日只剩最后一丝残阳时，墨茗仪眼里那抹阴郁依旧不散，只得拂袖离去回养心殿，

姚华殿静的可怕。

徐姚看着墨茗仪踏着脚步缓慢地离开，宁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色变了变，看了看手中的九鹏，眼里有些发红，有一星半点的动摇。平日里的深不可测现在一点都看不见了。

“娘娘，回屋吧。”杜新雨温言道。

刚刚墨茗仪和徐姚的对话和动作她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没说话罢了。虽然见她们俩说话挺和睦的，可气氛却有些不对，似乎有某种看不到的暗潮在流涌着。

她几乎是从小侍奉墨茗仪，这世上最了解墨茗仪的大概就是她了，所以当年云之巅那件事虽然她虽然未亲眼所见，但也能猜个大概。

至于那份感情墨茗仪虽然没跟她说过，但她是清楚的。

“……嗯。”徐姚哑然失笑，闷闷的“嗯”了声。

她立于秋风之中，只觉得无感，只觉得这个世界离她很远。

徐姚合上眼帘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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