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清明多雨，竹喧一山的红豆早已悄悄结了花苞。嫩叶被雨洗涤得鲜亮，焕发出勃勃生机。

檀生走在裹着雨水的红豆丛中，红衣被雨水沾湿，晕开一片，却是无暇顾及。

红豆丛的深处，有一块小小的墓碑，平实无华。不知为何，墓碑旁的红豆花已经开了。黄色的五片花瓣星星点点，在雨水的洗涤之下，已是落了一片。零零散散，却铺满了墓碑。

墓碑旁，立着一位白衣男子，正是离了钤鹴的白秋莫言。

“师尊！”檀生看见白秋莫言，有些黯淡的眸子瞬间一亮。

白秋莫言闻声转过身，便只见眼前一道红影闪过，直扑进他怀中。速度之快，使得白秋莫言险些因站立不稳而倒地。

他抚着檀生的发丝，像个父亲一般，笑得慈祥：“多日不见，想为师了？”

檀生从白秋莫言的怀中抬起头，眸中的光扑闪扑闪：“自然是想师尊了。”

白秋莫言轻笑一声，檀生已从他怀中出来，眸光有些暗淡：“师尊，清明到了。”

“想家了？别难过，至少还有为师。”白秋莫言并不善于安慰人，语气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没事，只是说说而已，檀生很好，师尊不必担心。”檀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得似乎有些没心没肺。

白秋莫言默然不语，在他眼中，檀生一直很开朗。而他，也觉得开朗很好，朝气蓬勃，才像个少年。

这话他曾对檀生说过，一向玩世不恭的檀生难道的严肃，似乎是很认真地记下了。只是这话，对竹生貌似没有什么作用。那孩子时至今日，依旧想水骊，墨守成规，一丝不苟，倒是令他十分头疼。

两个孩子，在性格方面，似乎过于天差地别了。

白秋莫言出了神，檀生便在一旁看着。仰望着他那似天仙般无可挑剔的面庞，眸中的光始终晶亮，一往如前，清澈见底。

白秋莫言只是稍稍出神，没过多久，便回了神。一低头，就看见檀生晶亮的目光。

不自觉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说说，为师是不是很伟岸？檀生。”

不得不说，这话属实让人无言以对。毕竟如此俊俏的男子说出此等不协调的话语，就仿若突然间的画风突变，令人瞠目结舌。但对此又无可奈何，便只能仰天长叹一声造孽，白瞎了一张俊脸。

檀生倒是很配合，不停地点着头。一时间，画面竟是十分和谐，却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狗腿。

“为师此番确实是要下山，想必水先生已同你们知会了。只是怕你打扰到为师带回的孩子养伤，便特来在此等你。”话不是很长，却是白秋莫言斟酌已久的。

他的心里，檀生和竹生始终是孩子，特别是檀生。所以每次出远门前都先来寻他，将事情一件件的叮嘱。而这些，皆是水骊所不知的。

只是有句话确是不错，白秋莫言此次却是特来寻檀生的。无他，只因清明，红豆花要开了。

他轻抚着檀生的发丝，也不管檀生是否听进心里，身影便直接消失在红豆花间。

檀生闭上眼眸，再睁眼时，那晶亮的光已不知去了何处。而眸子，已是一片深邃，再不见先前的澄澈。

“师尊，你变了。而那人，是否该除掉呢？”檀生呢喃着，全然没了先前朝气蓬勃、人畜无害的模样。

有风吹过，红豆花的瓣又落了一枝。不知为何，少年的身影竟有些萧索。

“师尊，檀生确是想家了。可那里，当真还是家吗？”

声音在回荡，却又好似被吹落的红豆花瓣，给生生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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