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幕 趟浑水（十五）

上完菜后，大圆桌旁又添了一个小圆桌，专门给府里家丁添的，大桌更大，自然是能够摆更多菜肴的。

一整个雷府里的人现在都在大堂内用饭了，当然，璃梭和燕玉书也和他们一起围坐在桌旁，一起动筷了。

这情景，看得燕玉书直接傻眼。

这个地方，尊卑、主仆、地位这些世家大族都十分看重的东西，似乎没有影子，主仆共用一个餐桌，在一个厅堂内用饭，这是……

燕玉书只有做梦，才能梦见的地方。

“我早年啊，是个爱和脂粉打交道的，就爱和美人小娘子待在一起，”铭岳开始讲他的以前，“我在家里是庶出，家里的兄弟姐妹成群，我也不算是个有能耐的，不打眼，真的不打眼。”

说到这里，铭岳仰头灌了一杯自己斟上的桂花酒，“啪”地一声把酒杯钉在桌上：“但我们家在都城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世家，我就不能干这个！传出去，他们怕丢脸。我说，我就爱干这个，我就喜欢把小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就要干这个，干一辈子！”

铭岳越说越激动，两桌的人都静静地，静静地听着。

“现在说起来，那就是，年少轻狂啊。”铭岳又斟了一杯，“之后，我被家里人关在房里，不许我去外面见漂亮姑娘，不许去什么脂粉楼阁。书被烧了，画妆和剪裁用的东西全都被扔了出去。后来，我假意悔改，趁他们放我出去和那些个公子哥集会，那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瞒天过海，到了茗月楼。”

听到“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雷棱原本还有些凝重的面部表情便开始扭曲起来：老头子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只是钻了几个狗洞，跳了一个池塘，还顺便和狗打了一架而已。被他自己说得像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似的。

“不过那之后啊，我脚差点给打折了，只能乖乖待在家里，后来也偷偷去过。我啊，不爱修行，也不爱和官场的人虚以委蛇，所以长那么大，除了懂得怎么哄小娘子开心，会些个琴棋书画，其他，唉，别无长处。”铭岳苦笑，现在提起这些陈年往事，觉得自己浪费了大把光阴，“不过，幸而，我遇到了雷小公子，在一次家中安排的集会上，我和他谈及化妆修容之道，一见如故，遂结成忘年之交。”

“在蓟都，我第一次遇见老头子的时候，是在雷家的布庄里，”雷棱回想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画出如此奇妙的衣裙设计图，等老头子一走，就去问了伙计他是谁，我知道了他经常来这儿订制衣裙，但设计从来不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亲自设计的，而且经常给唱歌跳舞的姑娘和公子化妆。我家的胭脂水粉和衣物设计在蓟都数一数二，当时我在自己研究化妆的手艺，我就想，如果我能把他抢到手，不，是请过来交流一下心得，我的技艺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于是我就在那次集会上故意谈到了这个话题，没想到这老头子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说请我一定要和他当朋友，”雷棱看着铭岳，差点笑出了声，但他绷住了，“我以为劝服他来我们这儿当专门设计会花不少功夫，腹稿都打了好几遍 ，我，哈哈哈，实在没想到哈哈……。”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呢？！”铭岳瞪着一双绿豆大并且雪亮亮的小眼睛看着雷棱，“那是为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人流下的欣喜之泪，欣喜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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