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往事

……但是最最残忍的还是，这件事对别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人们继续生活下去，谁也没有因为这个悲剧而活得更糟……不论她最初步入生活时曾怀有何等美妙的希望与梦想，死了以后，同她根本没有降临人世又有什么两样？

——毛姆《月亮和六便士》

海龄带秦寂岭来到一家制作工坊，这是一家专业道具布景拍摄制作的地方，很多婚礼，电影拍摄以及场馆布置都租用他们的道具，还可以根据要求专门订做。

这个时间还没打烊，海龄跟老板交代了一些，就来里面选道具，正好赶上一个森林主题的婚礼上卸下来的全套道具，海龄又挑选了一些装饰，稍微修改了一下，然后就坐到桌前，从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开始画图。秦寂岭站在满室的花团锦簇里，看着在桌前认真画草图的姑娘，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唯独现在是晚上，缺少一个阳光倾泻下来的背景。

最终敲定了一个森系主题的布置，跟老板订做了一些装饰道具和纸艺浮雕的卡片，两人走出制作工坊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马路上的车渐渐少了，海龄坐在车里，没有说话，海龄轻轻的把头靠在后座椅，瞥向窗外，一时间车里很安静。秦寂岭打开音乐，里面缓缓响起莫文蔚的歌。海龄的思绪又拉扯的很远，她想起了一个下雨的天气，那个时候她住在一个南方的小城，远离市中心，但靠近机场，每天出门都能看到头顶起落的飞机，轰鸣而过。

在那个雨季里，海龄是在小巷子口绣鞋垫老奶奶的一个又一个传说小故事里度过，每次经过海龄都要买一双绣着蔷薇花的鞋垫。

老奶奶说海龄像极了她童年见过的一个小姐姐，那天傍晚她光着脚在街上游荡，躲马车的时候碰倒了一个卖无花果的筐子，她太饿了就捡起地上的无花果吃，摊主要打她，她跑的时候撞到了人，是一个穿着蓝衣黑裙的小姐姐，手里捧着一束蔷薇花。那是她一生中见过所有人里面最好看的女子，她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小姐姐并没有呵斥她，还给了她一个荷包，让她不要乱跑快回家去，之后没过多久，鬼子的飞机就来轰炸了。她们一家人跟着人群躲到防空洞里，家里的老房子也炸没了，但因为小姐姐给的荷包里面有三十几块银元，他们一家人随后就在街边摆起了摊子卖馄饨，小本生意勉强维持生计，不至于在那个年代饿死街头，因为当年那个荷包上绣着蔷薇花，所以现在老奶奶的鞋垫也一直绣着蔷薇。

在又一个七年之后，海龄离开了那个小城，在她离开前两年，老奶奶就去世了，据说埋葬的棺材里放着一个荷包还有很多双绣着蔷薇的鞋垫，葬礼那天海龄在老奶奶的灵堂前放下一束洁白的蔷薇。

十年身事各如萍，白首相逢泪满缨。老去不知花有态，乱来唯觉酒多情。贫疑陋巷春偏少，贵想豪家月最明。且对一尊开口笑，未衰应见泰阶平。（摘自：〔唐〕韦庄《与东吴生相遇》）

那个夏末一切好像倒回到数十年前，十六七岁的年纪，战火的硝烟弥漫，历史的尘埃还在空中漂浮着，一次次纵容回忆的线，侵入心底，在离别面前，海龄只能默默的站着，对过往的自己说不出一句合适的道别来。

“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圣经：约翰福音 11:25-26

生活不会随你怎样，大多数时候我们也终将是一个人前行。

也许要忘记一件事是很难的，亲手埋葬这一段记忆，才会真正的放开。

那些陈年旧事已经装订成册，像一首留白的韵脚诗，在落雨寂静的夜，滴嗒呢喃。要多少个春秋才能有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多久的修行才能达到无我的雾化飞升……

谁愿化作那长安旧时的风物，如那终日在河边洗衣涤物的小女子，那飘落漫天的飞花又是谁轮回再轮回的心事？

“海龄，要不要吃点东西？”

车子在一个红灯口停下，海龄的思绪也慢慢回笼了。

“不用。”等了一会儿，绿灯车子发动，已经看到小区附近的超市了，海龄出声道

“前面路口停下就可以了。”

秦寂岭抿唇看着后视镜“还是送到你家小区吧。”

海龄没再讲话，车子拐进街道里面，稳稳的停在小区大门前。

“谢谢！”海龄准备开门下车，没有打开车门。

秦寂岭解下安全带，走到后面给海龄开门，海龄下车道谢，转身准备离开，被秦寂岭叫住：

“周末来接你，等我。”

海龄没有回头，继续往大门口走去。

秦寂岭并没有因为海龄没有回答而失望，望着她走进去了，才开门上车，冷静了一下，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半了。

海龄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察觉到窗台上有动静，这个熟悉的声音，海龄不想理会。

等等……熟悉的感知，能量又回来了吗，好吧，在人类女性亲戚走后的第二天终于又回到了海龄体内。

海龄没有去开窗而去拿手机，果然一会儿秦寂岭的微信发来，

“今天，辛苦了，晚安。”

作者：海龄的亲戚走了以后，灵力就会恢复正常，相应的她又回归了以前的生活。小猫咪的探亲假该放完了，开始准备营业了。生活就是这样一边继续，一边舍弃，选择了怎样的生活就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秦寂岭：周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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