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露娜正在为孩子们整理着装。已经整理好的小儿子蹦蹦跳跳地出门去找自己的父亲,另一个孩子则乖巧地站在自己的母亲面前,看着那双手细致而缓慢地游走在衣扣和布料间。
她的小儿子——她的亲生子——叫米凯尔。阿波罗很爱他,给他超过父亲能给孩子的一切。
她的大儿子——她收养的“天地之灵”——叫米瑞斯。阿波罗同意了收养他,但对他,总有些隔阂。
茜露娜并不怪她的丈夫。她很感谢他。现在她看着自己的面前的孩子,尤其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像太阳,温暖、热烈,是生命的自由绽放,是她心里神灵的样子。
是她已经彻底失去的。
“……母亲?”米瑞斯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稍稍朝后缩了缩。
“……嗯?哦——马上。”
她听到孩子疑惑又小心的声音,终于缓过了神,迅速理好最后的褶皱。
米瑞斯低头看了看已经毫无褶皱的衣料,任由女使安努拉起他的手把他从母亲身边带离。
茜露娜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不见。
因为她知道自己就要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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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露娜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这里的“不是很好”,并不是说疾病缠身,而是眠浅而又嗜睡、浑身无力。
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情况时,她在床上沉默着坐了很久。
她敏感地预见到,她正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她该感到悲哀的,就像每个意识到这一点的生灵一样。应该如此,可她偏偏不是这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似乎一直以来囚禁她的那个狭小封闭的笼子终于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撬开,一个自然的世界终于朝她敞开怀抱,她终于有幸窥见一个生命该经历的进程:尽管那是最终的归宿。
茜露娜想起了自己的岚,那个在晨光里逝去的女人。
【你的母亲并没有离去,她只是像鸟儿一样远飞,获得了永恒的自由。】
她闭上眼,张开手臂,像展翅的鸟。
现在——终于轮到她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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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粥其实很好喝。
拥有甘甜清韵的百铃花,性味敦厚绵长的苌草,都是食味里的翘楚。
如果不是绝对不能同食的话。
茜露娜躺在床上,体内是逐渐消弥的乱窜的灵力。钝痛像是海浪,裹挟着她、撕扯着她,拖着她坠入死亡的深渊。
但她心里满是期待,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盈过。
她几乎失去了听觉,孩子的哭声、丈夫的怒吼都仿佛很遥远,非常模糊。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眼前一片模糊、忽暗忽亮,茜露娜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她猜得到这是谁。
太阳神此时完全没有神的威严。他面色苍白,握着妻子的手贴近自己的唇侧——他闻到了香膏的味道,心内剧痛,不由得落了泪。
是他把这太阳、这自由的鸟拽进了这个冰冷的地狱和囚笼里。
茜露娜努力地对他笑。这笑容里是真实的释然和喜悦。
有一双小手凑上来,拥住了她。茜露娜知道这是她的亲生子。
于是她盼望着另一个孩子上前来——可他终究没有。
茜露娜有些失望,不过这失望很快过去。
[你也要飞出去啊,自由的灵。]
这个时候,她看到一个少女,在一片树林里自由的奔跑。那少女回过头,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她自己。
这只鸟挣破牢笼,张开翅膀,朝着渺远的穹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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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茜露娜是一个追求自由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完全意义上的成人过。“母亲/岚”这个角色的过早缺失,让她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妻子”“母亲”这两个角色,她一直都还是保持着少女的心性,追求自由。在“妻子”这个角色中,阿波罗确实对她一见钟情,但她对阿波罗仅仅只是“有好感”。她觉得这样“追求爱情”是自由,所以与阿波罗成婚。这是极不成熟的表现。而在“母亲”这个角色上,对于米瑞斯,她收留他也还是因为对自由的向往,这使得米瑞斯在这样一个畸形的家庭里长大:父亲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冷漠和敌视,母亲莫名而偏执到令孩子悚然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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