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解的方式

今天的灵犀阁很不一样。

尤其是当它作为仙境最高法庭的存在时。

特别是……午夜十二点。

如此不寻常的时间，如此不寻常的地点。

但偏偏十二点，所有人，司仪，阁主，都到了。

很奇怪。

尤其是除了司仪，剩下的都作为陪审团存在。

八个人，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多么荒谬的事情啊。

司仪和阁主们不这样觉得吗？当然啊。

很荒谬，也很不公。

可这是女王赋予他们的权利，不，权力。

他们能不接吗？不能，人常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更何况灵犀阁接与不接这项权力，都被仙境法章所控制。

做？落得一身腥。

不做？明日身陷囹圄。

为臣者，最怕树大招风，引得君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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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们小声交换着意见。

毒汐绯：“这是公……”

黎灰“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控……”

庞尊：“你说明白点，昨日在此放火的是她？不可能吧。”

庞尊：“还有。她否认见过引火物，也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时希“她是颜爵的妹妹。”

#毒汐绯：“哦……但是是她，那位，懂吧，亲自把她扭送过来的。”

庞尊：“哎呦喂，你是看不见吗？她和颜爵一样有狐狸耳朵。”

#毒汐绯：“看她怀里抱着的琵琶。”

#毒汐绯：“你说阿音和她是什么关系？”

#毒汐绯：“共生关系。”

时希：“可是阿音早就不在了，她是颜深的牺牲品。”

阁主们继续窃窃私语，在这里不用讲什么礼节，毕竟，这里是最高法庭的过场。

时希：“最重要的一点，如果现在的情况我们对她进行判罚，那么就是我们在滥用私刑。会，”

说话者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时希：“是文明的倒退。”

#毒汐绯：“还有，颜爵会很心疼她的。当然，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黎灰：“你这番话等于默认她是有罪的。”

#毒汐绯：“可这是女王亲自……”

庞尊：“怎么？她就可以冤枉人？瞎子都看的出来……”

庞尊：“别吵了！现在问题就一个，要不要羁押她！

庞尊：“半夜三更还聊上了！”

雷电尊者愤愤道。

庞尊：“虽然我们这是正当讨论，但是女王是个什么人咱们自己想必都清楚。”

有人立刻叫了起来。半夜三更的，任谁火气都低不了。

#毒汐绯：“庞尊！注意你的言行！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有罪的，但是灵犀阁安保系统确实监视到是她干的！”

时希：“要么抓，要么放，要么走流程。”

灵公主“好了好了，”灵公主开始打圆场，“我们不妨见见她，看看她说什么。”

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颜爵站起来，揉了揉眉心，头疼道：

颜爵：“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去见人。”

石门缓缓开启，会客厅变成冰冷的花岗岩大殿。

颜灵背对着所有人。

此时的她烦躁无比。

毕竟谁半夜三更的被从床上薅起来能有好气儿。

更别提她上半天还是另一个人。

——王默。

可她怎么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成了人类，还深陷风波又在水火之中。

阿西吧。

刚被从浮云楼抓过来，被镜子转得头晕想yue，又站在这儿等着受审？

连个辩护律师都没有。

谁都不是小女孩了，颜灵一边思考人生一边想，轻罪辩护保底，争取无罪辩护保释自救自证。

欧耶，口水战一条龙准备。

气氛安静得诡异。

颜爵：“说说吧。你有什么要讲的吗。”

颜灵：“虽然你是我哥，但是未经查证就提人是违规的。”

颜灵：“而且我们的法章里并没有这么写，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作为叶罗丽仙境最高法庭行使权力。”

颜灵环顾四周，点了点头。

颜灵：“哦，不，而且我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颜灵说到这里，有些紧张。

颜灵：“我拒不认罪拒不认罚拒不悔改。哪怕是我的血亲。”

颜灵：“况且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体制进化到现在还要有八个人ducai最高法庭，且没有人查证判决是否正确。”

颜灵顿了一下，全身震悚起来。

颜灵：“是的，我承认我为了自证清白夜叩宫门，承认我不敬阁主，承认出言不逊。”

颜灵：“但是我曾经作为一个来自法治社会的人类，我见识过完整的司法体系与庭审流程，我不明白灵犀阁作为最高法庭废弃了这么久，千百年亦有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情。”

颜灵：“我知道我错了，在夜叩阁门，勉强够着一个扰乱治安；在不敬阁主，我承认我有些着急，”

颜灵愣了愣，说出这番话对她来说显然有些别扭，像一根微小的木刺扎进了肉里，有些要将其根除的执着。

颜灵：“勉强在我们那里够着一个蔑视法庭。”

颜灵：“此三点，任凭处置。但是灵犀阁自古以来的判决只有一个，毁灭灵魂。此为极刑，应该慎重对待。”

颜灵：“第三，放火这个事儿我从来就没有做过，我没事儿烧灵犀阁啊。并且，哪怕放火烧山在我们那儿都是牢底坐穿，也没喊打喊杀的。”

颜灵：“对不对？这个量刑是不合理的，请诸位再考虑一下，哪怕我真的做出了此等下作之事，也不值一个永无来生。”

颜灵在话说到一半时就已经想好，大不了触柱而亡鱼死网破，你们别想要结果我也别想活，一对六是不可能的。

大不了下一跪而已，如果这也不行那就鱼死网破，谁都别活！冤枉人的得死，她也不用想过！

最伟大的牺牲是忍辱，最伟大的忍辱是预备着反抗。

——《骆驼祥子》

颜灵：“所以，这是我所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方式。”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却被打断了。

#毒汐绯：“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安保系统拍着你了，但是你自己又接连否认，你自己刚才也说了这是不合规的。”

汐绯看了看四周，补充道。

#毒汐绯：“你看看现在半夜三更的，大家都要睡觉，我刚才确实脾气不大好，但是确实没有污蔑和为难你的意思。”

#毒汐绯：“你刚刚在那边说我首什么来着，你哥也没有骂你的意思，我们走流程的话争取半小时后都回家上床睡觉，好不好？”

水王子：“凌晨一点了。”

水王子：“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她确实像是被冤枉的。”

水王子：“而且各位刚才都提到了两个疑点，第一，为什么不当时遣送；第二，为什么女王突然前些日子将我们设为最高法庭并且第一桩事情就力主重判。”

水王子：“我的话，不出于一丝一毫的个人，哪怕她是个普通人，不是仙子，我们都要还她清白。”

水王子：“颜爵因为特殊原因，有特殊有身体原因，本次我代掌司仪之职。后续处理我会跟他本人汇报，还有问题吗？”

水王子：“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先休息，各位请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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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汐绯：“6，明天早晨再办事不可以吗？”

#庞尊：“离谱到家了，女王这些日子从来没逼的这么紧过，别是要求了什么颜狐狸没答应吧？”

水王子：“好，关灯，二位可以选择明天上微信聊，这个房间要关灯锁门。”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他才开了门，对上看窗外夜色的颜爵。

水王子：“你还好吗？你看上去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怎么样。”

#颜爵：“还凑合吧。”

水王子：“她跟人类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真的。”

#颜爵：“她就是她。”

#颜爵：“她们都是彼此的一部分。当初她的灵魂被打碎成九块碎片，九九归一。”

颜爵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莫名。

#颜爵：“她可真的是什么都不怕，要不是我看着，她真的能一头撞在柱子上。”

#颜爵：“休庭三个月，让她自己，找律师吧。”

#颜爵：“我们都帮不了她。”

水王子：“到时候纵火，蔑视法庭，夜叩宫门加起来会怎么样。”

颜爵回身，瞪大了眼睛，竖瞳里装满了不可思议。

#颜爵：“你真的想知道吗？”

说到这儿，颜爵挥了挥手，给他倒了杯茶。

#颜爵：“见过吧？早年间，第一届阁主还真审判过一个。”

他说到这儿，打了个寒颤，“凤凰三点头”的手抖了一下，茶汤洒出来，被茶盘一点点吸收。

#颜爵：“灵犀审判跟天雷似的砸下来，场面跟玄幻小说里仙人渡劫一样，然后。”

他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有些沉痛。

#颜爵：“人就没了，叫的那叫一个惨，灰飞烟灭，挫骨扬灰。”

#颜爵：“后来呢，灵犀阁司仪，之前不是我，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们不批判死人。”

颜爵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为使自己继续往下说，慢慢的，顺着墙根坐下来。

一直紧绷的弦快要断了。

#颜爵：“那个司仪跟可怜的被告有些过节，按理说不应该弄得这样重。”

#颜爵：“他就是想让那个人死啊，我当时死活不违背良心投票，他就走到我面前，一脚把我踹出去，自己按了按钮。”

颜爵低下头，攥着自己的衣服。

#颜爵：“然后，惨剧就发生了。”

月华如水，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满眼泪光。

#颜爵：“水水，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些之后的事情，辛灵知道了，大为光火，随后撤了灵犀阁，我们就作为圣地存在了。”

#颜爵：“我很为此自责，司仪这个位置坐久了，要么极其徇私，要么公正至极，都是不好的。”

水王子：“你继续说。”

#颜爵：“我必须避嫌，但是如果她真的无法自救，我还是要……”

通常来说，灵犀阁裁决最终由司仪定夺。

也就是说，不管司仪本人想不想，要不要，能不能，哪怕是他的至亲至爱，都要由他自己亲手送上“断头台”。

水王子：“我们都在害怕，这个。”

水王子：“我记得妹妹以前有一故交，就是她了。”

#颜爵：“但我们还是不要告诉阿冰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意见高度一致。

——冰公主现在身体不好，不能让她知道朋友背上官司。

——不能让颜灵知道她最终的结局。

——要……

天边波云诡谲，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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