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和她的见面能追溯到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傍晚,那时我方才接任炎柱的职务。
那个傍晚我的印象格外清楚。
那是我接任鬼杀队炎柱不久发生的事。在黄昏惯例的练习后,同级的队士说着“祝君好运”的话语先行一步,留我在庭院里。
傍晚的云彩仍然是那么浓烈。
庭院里的颜色也变得格外明丽。
“啊,现在果然是夏天啊。”我不由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顺带转腕将刀收进了刀鞘。
“这里是鬼杀队本部吗?”
嗒嗒,我是先听到木屐的声音,才察觉到有人向我提问。带着一种认为自己把别人忽略掉了的微妙愧疚感,我立刻回答:“是的!”。
“原来是这里。”
声音的主人慢慢的朝我走来,我这才注意到她。
那是一名很特别的少女,有些难以言说的气质,那气质并不像是大和抚子式的。除去山茶纹样的羽织和淡漠的眼神是较为不同寻常的,她的其余装扮很是素净。
她有着特别难言的气质,灵动而亲切。
要说的话,犹如夜晚澎湃的潮汐。
“你好。”
她靠在门框上,悠闲地拿出了一把团扇扇风。
“我叫十二月泷夜。”
“以后多多请教了。”
“好的。”我那时还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与我幼时定亲的对象。我只当是普通的新队员之类,没有在意。
“你是叫炼狱堇寿郎吧。”
“对!请问还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我应了一声。
“那么炼狱先生,一叶在哪里呢?”
一叶是我的姐姐炼狱一叶的名字,于是我想着这位叫做十二月泷夜的少女可能是姐姐的朋友。不知为何,我的内心生出一点不可言说的感觉。强行地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我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回答道:
“找一叶的话,少女你得去炼狱家的宅邸。”
“嗯。”应了一声后,那位少女就悄然离开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有些惊讶她的那种干净利落。
#
相识的第一年。
结束日常的队务后,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泷夜大概已经在等我了。我于是匆忙地赶去老地方。
老地方指代的是一家点心铺。
店铺的里间,上坂泷夜坐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桌子上摆着一本剑术指导。
“你来晚了。”泷夜收起剑术指导,声音虽然带着一丝不快,但更多的依旧是温和。
“唔,这次是我的错,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炼狱先生,知道就好。”
我与泷夜认识的时间已经相当久了,那是能追溯到过往我十八岁的羁绊。现在我和她依旧保持着男女之间恋人之下所能达到的最亲密的关系,以“炼狱”与“泷夜”互相称谓。
我与她的惯例就是一个月中找一天来探讨一些关于未来的问题,但更多的时候是我请她吃点心,就像现在。我刚刚打算说来两份萩饼时,她很及时地伸出手制止了我,并拿出来了两个看起来像酒瓶的小瓶子。
“怀着感恩的心喝下去吧。”泷夜的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借着这次难得假期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借来的好东西。”
我有些迟疑,女性和男性单独喝酒是不是有点不妥当的。但泷夜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忌,自顾自地开了一瓶酒之后就开始咕噜噜地灌,也不管有酒流到了她光滑的脖颈上。
我拿过一瓶酒来,闻了酒气,这酒该是相当浓烈的,我不由得有些担忧。而泷夜表现出的姿态就仿佛她是领悟此道多年的老手,虽然姿势不太雅观,但她那种喝酒的气势能压倒大多数可怜的中年男人。
“好吧,别胡闹了,说说这次你想探讨些什么吧,单是喝酒的话不像你的作风。”
“啊……”放下酒瓶,泷夜吐了吐舌头。
“那么……”拿出手帕,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水渍,理了理队服的衣领。
“这次是来告诉你我被选为富冈先生的继子了。”
“虽然这样说不是太好,但是我是真的希望少女是我的继子。”
泷夜摊开双手,做出自己也很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他选我该是有特殊意义的,可能是我的呼吸法和他更为相近吧。不过炼狱你也不用担心,富冈先生虽然平常冷冰冰的,但是他的剑术真的很不错。”
我虽然还想再问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对了,我们这里是属于你的管辖区吧。”
这个镇是炼狱下辖的众多小镇中微不足道的一座。
“嗯。”
“这里最有名的神社是什么呢?”
我思索了一下,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过于简单,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都能够很轻松地回答上来。因为无论是从社格,名气,历史,还是从供奉的神来看,那一座被称为蝉时雨的神社无疑是个中冠冕。毫无疑问,附近最负盛名的神社就是那一座。
“富士山附近的浅间大社。”听到我的回答,泷夜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喜欢看到她的笑容,无论何时何地。比如现在,夕阳西沉,那光便给上坂泷夜本来就白皙秀丽的脸庞笼罩了一层黄昏特有的橙色冠冕。她的齐肩发是纯黑的,富有奇妙光泽。梳成直发后再分编成低尾辫,这就是泷夜特有的发型。
我会说,拥有这样发型的上坂泷夜绝对是世界上最适合黄昏的人,那种光泽映照出来的摇曳美感让人无不心醉神迷。
但很可惜,很少有人发现她在逢魔之时体现出来的美。这样也好。这样的记忆,我想让它永远只属于我们二人。
她笑了,我自然也开心,说话也格外轻快。
“泷夜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你知道吗?我是被家族收养的孩子,我原本的姓氏就是浅间。”
“我自然知道,但你并不是那间神社的巫女之类的。”
“姓浅间的话,说不定能直接和那位唤做木花咲耶姬的神明对上话,毕竟她也是叫做浅间大人的。”
“先不提她到底存不存在,光是姓浅间并不能说明什么。至于和她对话更是荒谬的。”
我一直无法理解一位从小就受到严苛的家族教育的少女怎么还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她说这样的话不止一次了,似乎自从她有了什么愿望以来,她就一直相信着神明的存在。
说起愿望的话,我没有立场去对她发表什么评论,我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愿望。但我只是单纯地告诉她我不承认神的存在。
当然,这样徒劳的努力也有很多次了。每次都被泷夜完美地忽视。那种默契的互相理解在这方面完全失效了。我奢求着完全的理解,理解面前这位陪伴了两年的未婚妻。
但是已经说了是奢求,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有那么高的期望,就算没有期望,失望总归是会有的。
“你想去吗?可是我最近已经没有休假了。”
我诚实地道出了我的假期有限的这一事实。
但泷夜只是停顿后说:
“这样的话就算帮助不了,你也会抽空陪我一起去吧。”
答应这样的要求毫无压力。而面前,她从我赠予她的山茶羽织里拿出了一份精致的祈祷符文,上面写着的所有人赫然是我。泷夜犹如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注视我的视线,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是我给你的礼物。”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拿出了一个小瓶子,看样子也是酒,也许是她自己酿制的也说不定。
“包括那瓶酒,一起给一叶姐姐带回去吧。”
“原来是用来贿赂姐姐的啊。”我会心笑了笑。
“驳回,是一叶姐姐主动提出的。”她很快就抖出了真相,意识到以后再捂住嘴巴真是很可爱。
“走吧。”我向泷夜伸出了手。
“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走吧。”
“嗯。”
她收拾好了东西,将两瓶酒塞给我,安静地与我走在了坡道上。夕阳在坡道上一直延伸到尽头。
坡道的尽头是我与泷夜分开的地方,我向左,泷夜向右。像是带着某种决绝,相互道别后就各自跃上树枝呼唤自己的鎹鸦,不见踪影。
我却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
如今的我照常给我亲爱的未婚妻写信,一千二百字。对于如何写作这封信,我已经相当熟练。措辞,结构,抒情都已了然于心。唯二不懂的是最后她看我的悲伤眼神与过往她死于我怀中的事实。
窗外的樱花枝桠和谐地随风摆动,这是一个温暖下午的景象。清澈的小镇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风中透着附近点心店的香气,……真是四月天啊。
“致泷夜:
不见你已经是一年有余了。今日唐突地仅是因为思念而再次写信,表达冒犯的歉意还来不及,怎敢奢求得到你的回信?但值得一提的是,你托付的斩汐刀,也许是因为曾和你待在一起久了的缘故,又恢复了当初你赋予的那种潮汐的灵性,我总会想起你挥动刀刃的模样。
你走后,那个摊点的生意照常寥落。前几天还好,约莫一个月后,来的就只剩一些老顾客了,虽说店家可以维持生计,但我想那拮据的感觉始终不怎么让人好受。幸而他们在生活中的诉求都不多,像往常一样熬一下就过去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悲伤,就像把握不住她留下的一些意蕴与内涵,比如潮汐的那种澎湃。
我向窗外的旷野望去,吹来的是香味。
像是对不住那位未婚妻一般,带着烦恼,我将信纸揉成了碎片,再看着它一点点如同她那晚一样变成灰烬。
自从泷夜离去后,我就试图重现鬼杀队的辉煌,不仅是因为要保护的人们,也为了自己的炼狱之姓氏。追寻爱与守护这样的话语仿佛是我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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