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运

3034年2月19日 周一

昨天的交谈让弗拉克渐渐转变了对杜尔查瑟指挥官的态度，而布兰奇少尉冷傲轻蔑的外表下是一颗善良，勇敢的心。她甚至关心起了弗拉克的家乡，问了许多关于他外祖父的事。而她身上所散发的顽强斗志和坚定的意志，使她看起来既成熟又迷人。他开始理解了他们想要消灭黑暗势力的迫切心情。就像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国被卡诺斯毁灭一样。

“我想，就这样了吧。”杜尔查瑟指挥官笑道：“幸运的话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

弗拉克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回道：“愿主神保佑你们！”

“那就再好不过了。现在你该上路了！”杜尔查瑟指挥官坚定地说道，并补充了一句：“这是迪安·康纳利下士，由他带领你前往英格利亚大使馆。”

弗拉克将目光移向马克兰身旁一个穿着EPA作战服的中年男人并与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迪安·康纳利。”

“弗拉克·兰德上尉！”他答道，然后把手抽了回来。

“该出发了，这边走！”迪安说罢便带领他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了航空港。偌大的机库里停满了各式飞船和战舰，而工作人员们正指挥着飞船进进出出或是大声讨论着什么，一片嘈杂。他们来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停机位，那儿停着一架造型奇特的中型战机，从侧面看它像一只被捋直的蓝色龙虾。在他们系好安全带后关闭了舱门，全息投影被启动并显示着各项数据。“好嘞！启动引擎！”迪安话音刚落这架战机便缓缓升起，慢慢驶向航空港上方的顶部舱门。待他们完全飞出航空港后缓慢加速并调转了机头，朝着东北方向缓慢加速到一马赫。

十几分钟后他们离开了那片橙黄色的荒芜的戈壁滩，渐渐看到了山川，河流，广袤的森林和一座现代化小城。弗拉克看着窗外的风景叹道：“很难想象，如果这些城镇被黑暗势力毁灭是多么恐怖的事。”

“我们竭尽全力了，哪怕力量微薄但也可以救助一些平民。”迪安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太多无奈和忧伤。“这个只有两百多人的抵抗组织却肩负着拯救整颗星球的使命！”

弗拉克赞同道：“腐败政府对人民的生死不闻不问，只有自己拿起枪杆来保卫国土和人民。”

“要么战，要么死。我绝不会当一个懦夫！”迪安坚定的眼神里带着斗志和一丝愤恨。

弗拉克摇了摇头，叹着气：“很难想象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想这一定非常艰难。”

“我只怕……只怕自己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每个人都可能在任何一场战役中牺牲！”他悲愤地叹息道：“我们输了太多次，失去了太多人！”他声音有些颤抖，弗拉克通过后视镜可以看到他偷偷抹着眼泪，这一幕刺痛了弗拉克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同情和想要帮助他们的念头。不过他深知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能背叛祖国。

弗拉克对他激励道：“这样一个小组织可以与那些可怕生物对抗近半个世纪！这非常了不起！”

“谢谢!”迪安尽力挤出一个微笑：“说了这么多，我想你一定听烦了！”

弗拉克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每当我想起那些逝去的人就难以入眠！”听到弗拉克的回答他却不语了，只是轻声笑了笑，试图掩盖自己悲伤的心。他加快了飞行速度，大概一个小时后一座现代化城市映入眼帘，难以计数的飞船在城中快速穿梭，五光十色的灯光亮得刺眼。

迪安减慢了飞行速度缓缓驶向检查站，排在了望不到头的队伍中。他这时转过头对弗拉克解释道：“别担心，只是排查你是不是通缉犯或者飞船上有没有违禁品。”弗拉克耸了耸肩膀朝他挤出了一个微笑。等待了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们，检查站都是AI全自动化扫描，在确定船上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后便准许他们通过了。进入市区后速度明显慢了很多，这架小战机穿梭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各种绚丽多彩的全息投影，广告，令人眼花缭乱。许多造型奇特，别具一格的建筑上印着各种奇怪符号和文字。一些投影还会组成各种人像，有的是人类有的则是外星人。其中一个长着尖耳朵的美丽女子吸引了弗拉克的目光，她身着银白色连衣裙，坐在长椅上弹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乐器，宛如一位纯洁神圣的女神。然后又是各种饮料的广告，上面写着“卜布罗汽水”“香草可乐”“柑菊果汁”等字样。迪安将飞船停靠在一座低矮老旧的建筑的路旁，看起来无人看管的样子。

“我想，就是这儿了！”迪安自言自语道，并打开了舱门。他们跳出机舱巡视了一下四周，道路上挤满形形色色的行人，在嘈杂的人群中他们俩倒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迪安看了看PDA确定了位置，锁好战机舱门便拐进了老旧建筑旁的小巷子里。墙壁上贴满各种广告甚至是一些色情广告，当然提供服务的都是逼真的机器人和仿生人。还有卖各种合法毒品的小商店和义体改造的地下商城。

“这些东西都是合法的吗？”弗拉克惊叹道，眼睛盯着一个搔首弄姿的仿生人美女不放。

他轻蔑一笑：“只要有执照一切都是合法的。那些毒品都是来自该星球的一些植物根部，果实和叶片的粉末，再加上某些化学成分便可产生致幻和兴奋作用。”

“难道对人体无害吗？”弗拉克疑惑道，瞥了一眼从毒品店铺里出来的长着鲶鱼头一样的外星人，他的嘴里叼着像电子烟一样的东西，鼻孔里不停地冒出黄色烟雾和泡泡。

“你看他，不是嗨翻了吗？危害是有一点，这种东西人类早就抽腻了。他们现在喜欢吸紫银枫树皮磨成的粉末，咀嚼麻舌草的草根。”

弗拉克有些嫌弃：“我猜那感觉就像在吃土！”

“对于那些想要忘记烦恼，逃避现实的人来说，吸食石红乡磨成的粉末并配一杯图卡沃琪酒，那可以让你开心好几个小时。当然，危害也要大得多。”迪安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色，仿佛还意犹未尽，无法忘记那种美妙的感觉。“我曾经是个瘾君子，在我失去了父母和妹妹后我靠它们度日，整日沉迷毒品和酒精无法自拔，甚至影响了正常的饮食和睡眠。”

“那你现在不吸了吗？”弗拉克问道，与他走出了巷子。一个路牌上印着英文“汀格尔狂人南路A4”还有一串法文和他不认识的外星文字。而街对面是一家大型商场，上面的服装广告印着“最好的材质”，“柔软而舒适”，“最新潮流”和“上流社会”等词语。一个样貌可爱的穿着和服的亚裔女子正朝着人们微笑，然后一段文字写着“形象代言人千木美沭”。

迪安有些尴尬地回了一句：“两年前就不碰了，杜尔查瑟先生在格瑞兰市的平民窟发现了狼狈不堪的我，把我带回了莫伯拉。”他看了看弗拉克的反应继续说：“可以说杜尔查瑟先生拯救了很多人。不论是挽救生命还是指引我们这些迷失之人。”听到这些弗拉克对杜尔查瑟指挥官的印象又有了一些改观。他知道马克兰想骗他入伙，但他本质上并不坏，甚至是个为了挽救他人甘愿牺牲自己的好人。

“还有呢？”弗拉克疑惑的看向他。

“遇到那些难民，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施以援助。不管是行动上的帮助还是金钱上的救助，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利益。我们总笑他太傻，笑他太舍己为人。但他是我们的榜样，是莫伯拉精神的传承人！”迪安说到这里眼神异常坚毅，炯炯有神的双眸里充满了对马克兰·杜尔查瑟崇高的敬意。他接着补充道：“如果没有他，我一定还在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像一只蟑螂一样苟活。”说罢他便示意弗拉克向右拐。

在过了马路，走到“丽嘉兰西路A1”时弗拉克对他抱怨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不能直接停到大使馆吗？”

他见弗拉克有些不高兴赶忙解释了起来：“因为那附近已经没有停机位了，我在‘路通宝’上查到最近的位置就是那个不要钱的免费停机位。”然后突然一个机灵，补充道：“你瞧，就在芙尼亚广场后面！”他指着街对面的巨大广场，露出一个假笑。弗拉克隐约能看到广场后面矗立着一尊巨大的人形雕像，他猜那就是外祖父的雕像。而这里到英格利亚大使馆至少还要走十几分钟。

弗拉克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冒昧问一下，莫伯拉维持运转的资金都从哪里来？杜尔查瑟先生那么有钱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也许还有人在幕后资助我们吧！”迪安有些尴尬地挠着后脑勺答道：“反正我们清剿诺提尔斯雇佣军也会顺便搜刮他们的物资，总能淘到不少宝贝。”他看了看PDA确认了位置满意的点了点头。

弗拉克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他走到了芙尼亚广场街，绕过禁停路障进入了广场。稀稀拉拉地有四五十个人，有的在拍照留念，有的在玩浮空板，还有的则躺在长椅上休息。弗拉克无心关注这些平民百姓，只想赶快抵达大使馆问个明白。迪安明显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加快了脚步。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走进了英格利亚大使馆的前院，迪安惊叹道：“多么宏伟壮观的雕像啊！全部由稀有的白嗳石和蓝鑫打造！还有雷德利安·格雷克中校，如果能与他见上一面是我的荣幸！”紧接着他又问道：“他真的是你的外祖父吗？”

“没错，我的外祖父！只是十年前就突然失踪了，军方也声称毫无踪迹。只记得他消失的那晚跟我说不要寻找他。他当时看起来很糟，仿佛得了什么大病似的。真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弗拉克抱怨道，仰望了一下石像的顶部，那张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让他感到了久违的亲切，使弗拉克露出了微笑。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外祖父可能是带回卡诺斯的罪魁祸首，而又厌恶了起来。雕像矗立在前院的正中央，下面的三维投影主要介绍了他的战功伟绩和从军经历，对于其家人只字未提，这让弗拉克有些不爽，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来看雕像的。

他们径直走向这栋三层楼高的精简主义风格的建筑，大门两旁种着奇怪的外星植物，像玉米秆一样高，几片米黄色的巴掌大的叶片顶端是几朵红色的长着软刺的小花。这些花又让他想起了安妮和茶琴花，在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后他才跟随迪安走向大使馆的前台工作站。那是两个人类外观，看上去很年轻的义体人，一男一女。他们脸上的神经线路和植入晶片都绕到脖子后面去了，看起来有点吓人。

“你好，我们有事相求。详细情况还是让他自己说吧！”迪安对工作人员说道，然后退后几步，一屁股坐进长椅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弗拉克与工作人员攀谈起来。

女人说：“请讲！”

弗拉克清了清嗓子对她开口道：“我是英格利亚弗拉克·兰德上尉，因为一场意外来到了这颗星球上，现在我急需回到女皇岛A区，与劳伦斯上校碰面商讨解决卡诺斯的事。”

她听后思索了几秒说道：“抱歉，前往英格利亚的移民船和货船在一个月前就启程了，下一趟得等到明年二月十七号。”

“你还不懂吗？我必须回去拯救格瓦纳星区，阻止卡诺斯侵蚀布莱克斯和密特布里尔！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弗拉克没好气地叫嚷着：“现在卡诺斯侵蚀星区的进度怎么样了？”

“请稍等！”男性工作人员在电脑前敲击了近十秒钟然后答道：“很抱歉，关于英格利亚的一切信息在斯拜尔网络上都被删除或是禁止访问，封禁日期是前天下午15：32分。很抱歉不能帮到您！”

弗拉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厉声呵斥道：“赶紧把你们的馆长叫来！马上！”

女人回应道：“好的，请稍等。”说罢便消失在身后的长廊里。

几分钟后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虽然不算帅气但也显得文质彬彬的。他一脸严肃，看到弗拉克就笑脸相迎，伸出右手并说道：“艾伦·雨莫文，我是这里的馆长。”

弗拉克跟他握了握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弗拉克·兰德，英格利亚的空军上尉。我想你应该知道回到祖国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吧？”

雨莫文馆长看了看坐在长椅上的迪安然后又看向弗拉克，问道：“不如我们进去说，你的朋友……？”

“就让他在那里等着，我们可有正事要谈，不适合他参与。”弗拉克没好气地答道，他意识自己显得有点过于焦躁无礼了，放松了紧皱的眉头。

“说的也是，请跟我来！”说罢便让弗拉克跟随他，进入长廊拐了个弯，上了二楼第二间就是会客厅。他示意自己的机器人助理端来两杯上好的饮品然后开口道：“请坐，兰德上尉！”

弗拉克坐进沙发里，双臂抱胸说：“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我没有时间和你们扯皮。”语气吐露着一丝压迫感。

“之前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们这些身在异国他乡的游子也是深感心痛。祖国危难我们却帮不上忙……糟糕的是前天一切关于英格利亚的新闻，信息，全部被删除或禁止访问。官方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我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雨莫文馆长说道，接过机器人助理端来的深黄色饮料小酌了一口然后补充道：“卜布罗汁，加薄荷和冰块。”

弗拉克接过饮料：“谢谢！”

在他的助理走后雨莫文馆长关紧房门疑神疑鬼地小声道：“我甚至认为阿拉加西亚市已经被完全侵蚀了，但是我不能把这些消息透露出去，就怕引起恐慌。你懂的吧？”

“所以你可以借我一艘船，让我回去阻止这一切！”弗拉克激动地饮料都洒出来了一点，难以掩饰想要挽救家园的迫切心情。

雨莫文馆长这时长叹了口气：“醒醒吧，年轻人。没有折跃船你是回不去的。而那种技术都被亚力克斯菲恩联邦政府掌控着。普通的民用船和一般的军舰都实现不了超过一万光年的最大折跃距离。你想花几十年回家吗？那个时候可能整个英格利亚的星区都完蛋了！”

弗拉克痛饮一口饮料恶狠狠地捏着杯子：“你快想想办法，雨莫文先生！”

他摇了摇头叹着气：“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我会毫不犹豫地帮你。现在只能等维洛雅那边的消息了。想让斯诺提克将军帮你纯属做梦，而且他上面的人你根本接触不到。我跟他们又没什么交情，他们凭什么帮我们？”

弗拉克失落地望着墙角，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几乎绝望地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这边只能尽可能找找有没有人能帮到你，就是要花多少时间无法确定。如果有办法了就立刻通知你！”说罢雨莫文馆长便起身从储藏柜里拿出一个小型通讯设备递给了弗拉克，他补充道：“这个你先拿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我。我叫艾伦·雨莫文，记住了！”

弗拉克接过通讯器点了点头，快要崩溃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想到他的亲朋好友，父母，甚至他的家乡格瓦纳IV在未来的某一天都可能要毁于一旦他就难受得心如刀割。这些天压抑在心头的痛苦终于发泄了出来，不再掩饰心中的悲痛和焦虑。“好的，谢谢！”他低声对雨莫文馆长回应道，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清。

雨莫文馆长似乎察觉到了弗拉克快要崩溃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会挺过来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活着才有希望去改变未来。现在回到你的朋友身边吧，别让他等太久了。”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会客厅，只留下孤独的身影在会客厅里哭泣。

他几乎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哭泣，不会向任何人袒露自己的心事和弱点。要强的性格反而成了他博得同情的绊脚石。当然他也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因为在他看来正真需要的是可以帮到他的人和事物，而不是所谓的关心和没有实际意义的任何言语。片刻后他就明白他必须重新规划自己的道路，去思考今后的人生该如何度过了。帮助莫伯拉抵抗黑暗势力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决心，他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他又不想逃跑或是违背自己的承诺，使自己变成他们所鄙视的人。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已经干涸的泪水干仍刺得脸痛。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点什么来忘记不能回到英格利亚的痛苦，忘记那些恼人的记忆，直到雨莫文馆长有办法帮到他再去考虑卡诺斯侵蚀家乡的事。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坐起来查看艾伦·雨莫文给他的通讯器，翻看着文件和图片。里面大多是艾伦和家人的合照，他的妻子很漂亮，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一看标注日期是十一年前的全息照片了，如今的她应该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想到这些他继续翻看着，直到一张照片让他羞红了脸，赶紧关掉了通讯器。但这样的内容总是让他止不住地浮想联翩，让他联想到了艾伦的妻子和女儿，然后他非常地懊悔自己龌龊的想法。他开始努力去想布兰奇指挥官美丽的面容，认为那个女人才配成为他的梦中情人。慢慢地他进入了梦乡，忘记了所有痛苦，只愿梦里都是她俊美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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