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传

“这节课先上到这里。”

唐老师关掉课件，正式宣布下课。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大家都在聊周末放假的事情。

盛夏的微风都带着燥热，风吹拂唐老师的刘海，扎的她眼睛生疼，但她的注意力却放在后排靠窗的一位女生上。

女生此时正对着窗外发呆，与周围热闹形成对比，阳光照在她的眼睛上，泛起细碎的鳞光。

她的五官天生凌厉，带着异域的美感，下巴一点痣，此时她转过身，眼底的光芒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燕卿，待会来我办公室一趟。”唐老师忍不住说了一句。

班里听见唐老师的话，诡异的安静了一瞬，复又吵闹起来，只是多了对燕卿的调侃。

“卿姐，又犯事了？”

说话是一个胖胖的男生。

“你以为卿姐是你啊？净瞎说。”

“卿姐获奖了吧，全知全能不是乱说的。”

燕卿此时眼睛才透出些活泼来，她瞥了那男生一眼，哂道:

“陈远，羡慕啦？”

那个被唤作陈远的男生立刻双手合十，求神拜佛:“别了别了，我被叫去办公室就只有挨批的份。”

周围的女生都捂着嘴偷笑。

燕卿在班里人缘一向很好，她行事低调，即使成绩好也不会因此恃好生骄，所以讨厌她的几乎没有，迷弟迷妹倒是一堆。

燕卿调戏完陈远后才慢悠悠地走到办公室，站到门口的时候，她扬起的嘴角缓缓抿直。

她知道唐老师要和她讲什么。

燕卿烦躁地撩起袖子，露出冷白的手腕，让自己保持比较平静的态度才跨进门槛。

办公室里的气氛比较低沉，空调主机发出嘈杂的噪音，凉意倒是不见得。

反正燕卿进来没多久就汗津津了。

唐老师在一大堆作业里探出头来，见到燕卿忙邀请她过来坐下，看样子有要和燕卿彻夜长谈的准备。

“燕卿。”唐老师清清嗓子，细长的眉毛皱成一团，似乎这些话她要斟酌很久。

燕卿倒是不在意，看向唐老师的办公桌。

唐老师在他们班心目中地位一直都都很高，她非常耐心负责，而且一视同仁，不因为学生成绩差就轻易放弃。

听说她现在正在资助往届的一位学生上大学。

燕卿看了眼唐老师那缺口的陶瓷杯和运行缓慢如蜗牛的平板电脑，心中的躁动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唐老师看着燕卿，燕卿成绩优异，人也很安分乖巧，她也了解燕卿家里的情况，所以她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你的家庭情况我也知道。”唐老师顿了顿：“人都会有生老病死，我们要向前看。”

燕卿即使有准备，听到这句话后拳头还是突然攥紧，扭头看向别处。

唐老师安慰人的技术还是不咋地。

燕卿乱糟糟的大脑难得还分出一分精力来吐槽唐老师。

“额，很抱歉提起来这件事。”唐老师发现燕卿情绪不太对，连忙补救。

同时她在心中也暗暗懊恼自己刚才的莽撞。

燕卿年龄毕竟还小，思想再成熟也不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

“你妈妈也不希望你……”

“唐老师。”燕卿打断唐老师的话，她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落地窗，上面映着燕卿微红的眼角和抿直的嘴唇。

“你之前也知道，我母亲一直对我不闻不问。”

“所以我和她感情不深，我无所谓伤不伤心。”

“况且她到下面可能早就忘了我。”

“谢谢老师，您费心了。”

燕卿埋头吐出一连串的话，语毕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不管唐老师有没有听清楚，直接站起来，把袖子放下。

“老师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燕卿说着，打算直接离开，碰得椅子刺啦一声，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燕卿，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老师说啊！”

唐老师急急叫住燕卿，连忙把剩下的话说完。

燕卿侧头，今天她扎了高马尾，灯光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覆上一层柔光，衬得下巴那点痣越发明艳。

“老师，我不缺钱。”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您的水杯该换了。”

唐老师一阵恍惚，待反应过来后，哪里还看得见燕卿的身影，坐在一旁的同事则好心规劝:

“你呀，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更本不领你的情。”

唐老师张嘴，正想反驳，却又不知为什么又停下来，嘴边只余下一声叹息。

燕卿悠闲地在校道里晃荡，她的神情恢复正常，没人能看出她在办公室经历了什么，她拿出口袋里震动不已的手机，打开一看，班群里已经炸了锅。

陈远远远远远：周末一起去吃火锅吗？

看到请叫我学习魏媛静:啊这……不是我说，这么热的天唉。

玄学大师：正在学习中，勿care。

van航：补作业中，勿care。

车干姐姐：周末作业跟暑假作业一样，还去玩？

凌珍珍：火锅店有无靓仔。

陈远被讽刺一波后依旧身残志坚，坚定志向，甚至@了燕卿。

陈远远远远远：@卿卿姐，救救孩子吧！［哭泣脸］

车干姐姐：啊哈哈哈哈艹，卿姐不想理你。

陈远远远远远：当然有靓仔啊，我不就是吗@凌珍珍

凌珍珍：呵，无靓仔，匿了。

燕卿冷眼看了一会班群乱象后，这才抬手回复。

卿：好无聊，不想去。

车干姐姐：芜湖，社会我卿姐，人狠话不多

看到请叫我学习魏媛静：其实，如果换个地方话，也不是不可以叭

与此同时，燕卿的私聊框中弹出一句话，正是魏媛静发来的。

看到请叫我学习魏媛静:反正是周末，出来散散心叭［鲜花］

魏媛静做人做事一向温柔，是燕卿为数不多的知交之一。

而关于她妈妈的事，魏媛静也是知情者。

燕卿挑眉，坐在校道旁边的长椅上，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拒绝魏媛静的好意。

卿：行，你定地点。

卿：不去火锅店。

魏媛静本来对这件事不抱希望，冷不丁看到燕卿同意，整个人立刻就精神起来，连忙去班群里喊人。

看到请叫我学习魏媛静：学校附近不是开了一个游乐场嘛，不如就去那里叭［比心］

卿：那就去游乐场。

燕卿第一个出来给自己的好闺蜜捧场。

班群里陆陆续续又有人出现。

车干姐姐：这才是人说出的提议啊！@陈远远远远远

与君书：这种事应该叫我啊！我妈刚好放宽了禁令。

凌珍珍：有无靓仔？

看到请叫我去学习魏媛静：游乐园一向都有靓仔的叭@凌珍珍

凌珍珍：可。

陈远远远远远：你们不是说要学习嘛［我哭的好惨jpg.］

车干姐姐：主要是托词，不想去火锅店而已［嘲讽jpg.］

陈远远远远远:好咯，那加我一个！

……

班群里面的人明显还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中，燕卿还没来得及插一句，群里的消息就已经99+了。

燕卿摇摇头，不管这些憨批，她抬头一看，黄昏璀璨的晚霞都逐渐暗淡下来，她已经在校园里逗留好久了。

该回家了。

这念头刚一冒出就被燕卿嗤之以鼻――她早已经没有家了。

也许她那冷心冷情的妈妈在时，家还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结构，但现在人走茶凉，家只是一栋空荡的房子而已。

她终于成了别人口中无家可归的孩子。

想这么多干嘛。

燕卿粲然一笑，仿佛在嫌弃自己的伤感悲秋，她将心头泛起的涟漪压进心底，就晃着随意的步子回家了。

燕卿家在老城区，岁月早已斑驳了墙皮，变得黯淡无光，墙角蔓上星星点点的青苔，一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邻居家还用着烟囱，现在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给这片老城区增添了温馨与活力。

燕卿悠闲地推开铁门，发出吱呀一声，邻居和燕卿家窗户对着窗户，几乎黏在一起，邻居听到声响，拉开窗户扯着嗓子对燕卿喊叫：

“燕卿回来啦？来我们家吃饭不？”

燕卿一时啼笑是非，一边脱鞋一边谢绝邻居的好意：“不用了！谢谢！”

“那你吃啥子勒？”

邻居锲而不舍，继续朝燕卿呐喊。

“年轻人！吃方便面！”燕卿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因此说话都要一段一段来。

燕芸燕女士性格高傲，从来不屑于去增进邻里感情，反倒是燕卿和周围的男女老少玩成一片。

燕卿从储物柜里拿出方便面，正准备撕开才想起来没有热水。

之前燕女士好像把水壶拿进自己房间了。

燕卿：……

啧。

燕女士的房间一直是家里的禁地，自打燕卿记事起，燕女士就不给燕卿踏进她的房间了。

而燕卿心中也憋着一口气，哪怕再好奇，也愣是不肯靠近燕女士的房间。

但现在整间房子都是她的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燕卿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于是燕卿将禁令抛诸脑后，甩着钥匙大摇大摆地打开房门。

然后燕卿大失所望。

门后的摆设都非常普通，甚至和燕卿自己的房间都相差不大。

地板砖是仿木板形态的，里面不架空，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燕卿撇嘴，随便扫视一圈后看到床头柜上的水壶，她正想走过去拿来，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咚！”

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燕卿龇牙咧嘴的痛呼声，她手向后一摸，带起一手的黏腻。

燕女士往地上泼什么了？

燕卿挣扎着起来，捂着腰眼泪汪汪地想。

“今天运气真差！”燕卿感叹一句，她的脚腕虽然不红但却隐隐作痛，于是燕卿只能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拿走水壶，再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带上房门。

折腾了许久，燕卿终于搞定了热水，她悠闲的坐下来，把热水倒进方便面盒里。

水壶是铁制的，上面倒映着燕卿扭曲着的脸，热水缓缓从壶口流下，发出悦耳的响声。

燕卿看到热气腾腾的面条，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不对，房间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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