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久未返乡的故人

遥想当年的京城，颓壁残垣，萧瑟凛凛，开元皇帝离畊(geng)宏征杀四方，开疆扩土，休整之时，瞧上了这十分萧索的京城，最后便定都于京城，京城也因此日益繁华起来。

瀛国一十五年，开元皇帝励精图治，创造了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家乐业，食得饱，穿的暖，几乎可以夜不闭户。

瀛国二十七年，传位于德才兼备的太子离谠言，不负众望，刚开始确实清正廉明，善纳谏言；瀛国三十一年，离谠言开始亲小人，远贤臣，偏听于金銮殿上小人为他描述的国泰富足之像。且热衷于权力制衡之术，开始不再信任人，对于从开元之初便陪着先帝建立太平盛世的沐国公府有了几分忌惮，便扶持了个白丞相以求制衡。

现已瀛国三十七年，沐国公有一嫡子，单字一个衡，有长女，曰悲欢，其母为国公夫人，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因沐国公与原配夫人自结发起，鹣鲽(jiandie)情深，举案齐眉，故自国公夫人去世后，未纳正妃，在坊间至今流传为一段佳话。现沐国公府仅有一个徐侧妃，徐侧妃诞下一女，曰沐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织女工样样了得。

沐国公嫡女五年前性子突然有了变化，以前的沐悲欢呆呆傻傻，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从不惹是生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坊间鲜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五年前却突然像是被人注入了精气神，翻墙逃课，斗鸡打马，惹是生非成了常态。闻沐国公府唯一的妾室徐侧妃，温良贤淑，待这不争气的嫡女甚于亲生女儿，十分心善且貌美。

有言三月桃花浪，所以三月俗称桃月，最适踏青，温酒，送故人，今年桃月故人没去，倒迎来了一久未返乡的故人。

长安街一处茶楼的二楼一厢房里，红衣女子噙了口茶，继续听着楼下说书，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着开元皇帝的故事，讲其如何的大杀四方，如何的把敌军打的屁滚尿流，耳朵听着，眼眸却顺着窗子看着下面的人生百态，小贩们为生活努力的吆喝着，且熟络的给平时往来的熟人打着招呼。

桌子对面坐着个梳着丫鬟头的小丫头，一只手里抱着几款布料，另一只手腾出来吃着糕点。

楼下热情熟络的交谈声忽然戛然而止，众人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辆自城外缓缓驶进来的马车。赶车是一年轻小生，身着墨绿色长衫，黑色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上，眼神冷漠而疏离的看着前方。

众人安静一段时间后，空气中传来一丝躁动，几人开始交头接耳，似在确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是离世子，错不了，我一个官场的朋友醉酒后不小心告诉我的。”有几个年轻书生，言之凿凿，面色认真，生怕别人不信他的话。

进而又是一阵安静，不知谁在人群中，突然跪在地上，对着马车认真一拜，口中大呼：“离世子回来了！”

街上一瞬间乌泱泱的跪倒一片，万名高呼，起起伏伏的身影，场面十分之壮观。

马车里的人没有探头出来打招呼的意思，外面的小厮也没有丝毫的骄傲得意之样，依然稳稳的驾着马车，不快不慢的前进着。

红衣女子也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含在嘴里，瞧了眼旁边依然吃的欢的绿衣小丫鬟，皱眉，白了她一眼，一脸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这么难吃你还吃这么多。”

步枝嘴里含糊不清，听着着外面的动静，好奇的往外张望。

沐悲欢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装作一副深沉的模样：“你这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马车缓缓行过街道，百姓们跟了一会儿，望着已不见了的马车，津津乐道。有担忧，有八卦，有欢喜，有愁怨……

太阳已西下，说书先生的故事也已到尾声，沐悲欢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褶皱：“步枝，付钱，走了。”

绿衣小丫鬟连忙起身，抱紧怀里的布料，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然后手在身上擦了擦，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穿过两条街，便是沐国公府，大门外有两个威严肃穆的石狮子守在那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前方，像极了沐国公的两个守护神。

门口的两个小厮拿着长刀认真的站在门口：“大小姐！”

轻车熟路的回了含蕊阁，屁股还没坐热，便有徐侧妃带着人提着食盒进来。

“欢儿，姨娘听说你出去玩了一下午，想来是饿了，便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白玉方糕，来尝尝。”徐氏笑盈盈的打开食盒，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沐悲欢看也没看她一眼，侧了个身，继续看书，不理。

徐氏心里咬牙，这妮子，以前倒是挺听话，挺好控制，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这般疏离，别说听话，坏事儿倒是挺能干的！

“欢儿啊~谁惹着你了，给姨娘说说，姨娘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胆敢惹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徐氏面上丝毫不恼，和善的转个圈绕到沐悲欢面前。

沐悲欢突然撅着嘴，一副委屈模样：“前些日子，皇上可是送来了几段蜀锦，我瞧见你把它藏了起来，晓得你定然是想给我惊喜的。却不想听到你身边那青烟小心翼翼的嘱咐着下面的人可藏好了，别被大小姐抢走了！”

一段话下来，再抬眼时便是泪眼朦胧：“什么意思嘛？我会是稀罕那蜀锦的人？”

蜀锦珍贵，一年下来上供的也就二十匹左右，皇宫里分给几个贵妃后，便不剩几匹，最后再把这几匹分给国公府、丞相府和将军府，哪能不珍贵？

在京中，大官的正妻们也就有幸能得一件衣服。而在国公府，沐悲欢的母亲因生沐悲欢和沐衡而难产，然太医们束手无策，消香玉陨了。所以徐氏虽是个妾室，但每年总有各种理由扣了沐悲欢应有的分额，做得两件衣裳，在京都中的豪门圈子里，风光无限。

“哎呀，我们欢儿啊，疼我，总是把这蜀锦留着给我，我也不好拂了这孩子的意啊。”

这理由也就她掩耳盗铃的沉迷其中，自己傻，以为别人也傻，但京中的人也是势力的，心知肚明这其中原委，却不愿意为了个小孩去得罪更有势力的人。

徐氏安抚沐悲欢的动作一顿，心里暗咬牙，青烟这蠢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脸上很快一副懊恼的模样：“欢儿自然不是稀罕这的人，是姨娘没有管教好下面的人，姨娘回去后定然好好收拾她们一顿。”说着又拍了拍沐悲欢的背：“欢儿别气了，为了那些不值当的蠢东西气着了身子倒是不划算。”

沐悲欢冷哼一声，侧过身子，躲开了徐氏的手。

徐氏手上一顿，晓得沐悲欢没之前那么好糊弄了，却没想到还敢对她耍脾气了！

心里一横，权衡再三后开口：“姨娘晓得你受了委屈，不如姨娘今年把自己的那个分额一起给你，做两件好看的衣裳？”

沐悲欢低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漏出一个邪笑，抬头时又是天真淳善的沐悲欢：“这……本小姐也不是贪念那点新衣服的人，不过徐侧妃也开口了，本小姐也不好拂了侧妃的心意，那就多做两件衣裳吧。”

达到目的，尊卑之称便也出来了，徐氏只感觉听着疏离，刚刚还一口一口你的，我的，现在马上就本小姐，徐侧妃了，这变脸之术这么快是去拜了哪个师父？

偏偏她也百口莫辩，自己提出来的也不好打自己的脸，按照以前的沐悲欢这时候是顺着她的话，不仅不要这布匹，还把自己的让出来才对的。

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便看见面前这女子微微挑眉，一副高傲的模样：“徐侧妃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

沐国公这几日是忙碌的，天不见亮便出去了，忙碌到太阳归西才回来。

徐氏招呼着丫鬟们把温了几道的饭菜盛出来，然后上前扶着沐国公到主位上坐下。

笑的温和：“忙了一天累着了吧，快坐下看看今晚的饭菜可还和胃口。”

沐国公冷漠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沐国公不过近四十的年纪，在沐悲欢印象中，看见他除了朝服还是朝服，没穿过绛紫色以外的衣服，整个人都是威严的模样，嘴角的胡须整理得干净，若是换上件白色常服，不整天板着个脸，说是二十多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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