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池中鱼，林中鸟》

宋襄儿轻轻放下茶水，说道:“如此珍贵稀有的茶叶，夫人还是自己留着吧。”

杜卿宜微微一笑，也没在说下去。

“今日冒然叨扰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不妨事，只是宋姑娘来的突然也没提前准备，不要嫌弃才是。”

两人客套了几句，宋襄儿才抱起琵琶，说道:“襄儿自知世间俗物配不上夫人，特意准备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说罢，将凳子往后移了半步，将琵琶抱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弄着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

渐渐的，她的手指在琵琶上飞快的跳动着，眼神专注又深邃，仿佛在讲述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

她的长发也随着琵琶的声音轻轻地飘动，琵琶声渐渐地变得高亢起来，又逐渐柔和，仿佛在表达着她内心深处的情感。

杜卿宜静静地看着，每拨动一根琴弦，她的思绪也被拉了进去，春江花月夜又名《浔阳月夜》，是一曲典雅优美的抒情乐曲，它宛如一副山水画卷，把春天静谧的夜晚，月亮在东山升起，小船在江面荡漾，花影在西岸轻轻的摇曳着大自然的迷人景象，一幕幕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印象很深，及笄那晚她随着父亲去观花灯，湖面上飘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人们把愿望寄托到花灯里，漂洋万里。

在湖中央有一叶小舟，一位姑娘与自己一般年龄，佩戴着面纱，穿着一身雪青广袖流行裙，上面用金丝线勾勒着紫罗兰，她抱着琵琶坐在小舟上，周围的花灯围绕着她，阁楼上的公子哥们也全神注目的盯着她。

她所弹之曲便是这《浔江月夜》。

宋襄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琵琶声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温柔，发出一阵阵优美的音符。

随着抚平琴弦，杜卿宜也慢慢的从曲中缓过来，连忙赞美道:“美妙，太美妙了！”

“若夫人喜欢，襄儿随时可为夫人弹奏。”宋襄儿笑盈盈的说道。

“美人配神曲，当真一绝。”杜卿宜确实被震惊到了，多年过去，有幸再次听到如此优美的曲子，她问道:“不知，宋姑娘如此琴技师从何人？”

谈到这里，宋襄儿的表情有些淡化，杜卿宜能看出她不太想提起，连忙说道:“宋姑娘若不方便”

“我与师父有一段很深的渊源。”话未说完，宋襄儿已经开口道来。

杜卿宜没有打断，听她细细说来。

她神情平静的说下去:“从年龄来讲，我与师父相差不过几岁，我们都以姐妹相称，一起学习琵琶，两年前的花灯之夜，姐姐一曲《浔阳月夜》惊动全城，第二日来卿御轩公子哥们都踏破了门槛，姐姐看的很通透，在风花雪月这些年她见惯了悲伤离合，用多年所挣的银两为自己赎了身，谎称病重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卿御轩。”

“在她走后的第三日，妈妈对外宣称姐姐病逝，我原以为不会在见到姐姐了，或许是缘分吧，我随姐妹们出行给一户茶商弹奏，在那里，我见到了姐姐，她已嫁为人妇，腰间带着围裙，与她的父君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在晚上，我偷了个空找到她，她给我的答复是‘此生不做池中鱼，愿做林中鸟。’当时我只觉得很惋惜，并未懂其意，临行时，将《浔阳夜曲》的曲谱送给我，若我执意如此，希望我能走完她曾弃掉的那繁盛之路，前程似锦。”

说道这里，她自嘲的笑了笑，看着杜卿宜深奥的神情，说道:“夫人，襄儿能看出你是深明大义之人，于齐少而言，你是遨游九州的凤凰，而我，怕是这辈子要困在这风花雪月之地了。”

当年那位紫罗兰女子与她的关系在弹奏后就猜出七七八八，宋襄儿的这一番话倒让她感到意外，本以为宋襄儿身在风花雪月会矫揉造作，尔虞我诈，竟是她多想了。

“襄儿此番言语并不是博夫人同情，望夫人不要多想，关于齐少，夫人不必多虑，襄儿自有分寸，不会滋生事端。”

看到宋襄儿说的字斟句酌，杜卿宜眉眼弯弯，洋溢出淡淡的温馨:“如此，我一万颗心都放下了。”

宋襄儿也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意，在脸庞上荡漾开来，笑意浅淡，却很温馨。

“襄儿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嘘。”杜卿宜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边，说道:“让我来猜猜。”

杜卿宜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小弧度:“我猜，宋姑娘想要喜糖是不是！”

“嘿嘿嘿”两人吱吱的笑了起来。

“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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