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郡本就寒冷,如今不过只是秋季,竟已经开始落雪。洋洋洒洒的雪花如今只有盐粒大小,但天气还是冷得让人难受,风一吹过来,就同刀子割在脸上一样,刺得生疼。
阁楼简致,苏尽欢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靠在褐色栏槛边透过矮墙去看外面的景色。外面的景色称不上是有多好看,天气一冷下来,庄稼颗粒无收,曹郡这里的人大多悍匪出身,多的是人当街群殴,一场架打下来,街边倒下的人,铺陈的血像是曹郡独有的景致,路人也早已见怪不怪。
可最奇的是,平常里他们如何打闹都不会闹到苏尽欢这里来,他虽然也不过只是个闲散王爷罢了,但好歹也有一层皇亲国戚的身份,谁也不想把这等事情闹在了封地王爷的头上,惹人不快,他们可一个也逃不了。
“王爷,天凉了,还是快些回去,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既然有人敢打架打到本王这儿来,那是不是说明……陛下那边的眼线,也已经离开了?”苏尽欢轻笑一声,“不过我们这位陛下,向来就是生性多疑,这说不定是他种下的圈套也说不定。”
“王爷……您毕竟有一层让陛下生疑的身份,陛下多多堤防也是情有可原,再者……这边的情况您也知道,陛下早就想整治这方了,这一来二去,他的人会这么轻易撤走吗?”
苏尽欢没有搭话,理了理衣衫便进去了。
随着苏尽欢到曹郡来的都是些他不认识的生人,自己身边人一个也没有带来,苏尽欢自身难保,也不知道那些人被苏君寒流放去了何处。
容王府是早就已经被查封了,他承袭了容王的一切,却不是从前那个容王。与他通信之人也是费尽了心思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人协助,却只不过也是个小厮,可只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苏尽欢的身边有一段时间里每日看见的都是不一样的面孔。
“大人说了,如今时间紧迫,您若是想要动手,还请快些。否则大家都没了时间,到时候也就让那位皇帝坐收渔翁之利,对谁都没有益处。”
“你待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看过这里的众生百态?”苏尽欢只问了一句话,倒是让面前这位小厮云里雾里,“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处无人管辖的地方罢了,可时间久了以后,我才发现这里有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越是最肮脏的地方,越是多的不可告人的交易。”苏尽欢脱了大氅,冲他一笑,“那么有交易的地方,就可以让我们钻了空子。如今看来,没有眼线盯着我们了,老实了这么久,不出门溜溜,更引人怀疑。”
“王爷思维缜密,不知接下来您要作何打算?”
“你们的主子要的,不过也只是一个结果罢了。过程怎么样,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想要做什么,也就不劳烦你担忧了。”
“是,这是王爷自己的事情,小的自然不好插手,那么小的就静候主子佳音了。”
紧闭的王府府门外面,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味久久不散。被围殴致死的少年手中握着一小把米糠,嘴角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雪花落在他尚有余温的尸体上,融化以后打湿了他的麻布衣衫。
血迹蜿蜒,摊开在门前,几名脸上带伤的混混往他身上啐了两口唾沫,唾弃道:“呸,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敢和我们争抢粮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我给你死在这晦气的府门前面,和这家主人一样窝囊!”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好歹也是在皇亲国戚的门前呢。这家主子是陛下暗自里护着的,若是出了什么好歹你我都不能兜着走,教训他一顿就算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你怕什么?还怕里面那个窝囊废不成。要是我在皇城里面,手里握着大把的钞票,势力,早就和那皇帝干一下了。哪会轮到过这样的日子?真是没出息……”
说罢了,那人又是一口唾沫喷在少年人的身上,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自从主人入住过后,再也没有打开过的府门,却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门缝。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一道单薄的影子。
“帮本王查查清楚,那些人究竟是谁,家住何方。”苏尽欢低沉的声音从门缝后面透出来,“在本王的门前,说着诋毁本王的话,他们还真是不想活了。”
“王爷,那门口这个……”
苏尽欢眼神下移,便看见了靠在府门上没了生气的少年人,隐隐约约,他似乎看见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苏尽欢的语气十分肯定,“你想办法把他弄进来。”
“可是把他弄进来,必定要费不少周折,我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混混,救了他,不仅会连累我们,而且……”
“少废话,叫你弄进来就弄进来,再去外面弄点药,找个郎中给他看看,其他的事你别管了。”
小厮挠了挠头,“这个人有什么身份吗?”
“没有。”苏尽欢翻了一个白眼,“你就当他是本王计划中的一环吧,你的竹子派你过来是为了协助本王的,少说话,多做事,你这样的人,要是到了京城里,可很容易掉了脑袋的。”
小厮没有再接嘴,只是府门外面被上了锁,若不想办法把锁解开,任凭他们如何神通,也不会那穿墙的本事。好在这小厮虽不通十八般武艺,但是开个锁倒是不再话下,二人趁着府门这时候无人进出,便用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长钉,一根铁丝开了锁。
少年被抱了进来,苏尽欢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将他罩住,让小厮把他抱进了屋里。
“苏君寒的人若是有脑子,绝对不会让本王把人带进来,如若三日之后没人向我们讨人,想必苏君寒也已经把这儿看守的人都撤掉了。这虽然是一条人人都看不起的贱命,但有时候,还真是旁人的一根稻草。”
苏尽欢被冻得指尖泛红,小厮利落地把锁还原了,这才跟着他回到了阁楼里面。
苏尽欢翻出了一点少量的金疮药和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了少年服下,又替他清洗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用被子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裹好了,二人才得以休息。
“真不明白,您救这个少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查看那些人在不在的方法有很多,您干嘛非要用这种方式?”
“本王只是觉得他可怜。年少的时候,父王对我的一切都十分严格,反而偏袒一个外男。本王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能体会到我属于自己的父爱,就和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年一个样子,坏人也有怜悯之心,你觉得可笑吗?”
“人人都说皇帝是个宅心仁厚的人,都觉得他慈悲,都觉得他是个大善人,却说本王是个纨绔,是个风流子弟。本王如今只要与他背道而驰就是人尽可夫的逆贼,是竖子,可他,当真就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好像就算本王不做什么,也不能得到世人认可,那做个逆贼又有何妨?”
苏尽欢累极了,靠着窗沿坐下,“反正……都是他们逼我的。”
少年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红润,手指动了动,可到底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小厮眉间轻蹙,说道:“他的命可真大,那些人都把他打成了这个样子,没想到还能活下来。能够被王爷捡回来,好生照顾着,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只是这王府里面多了一个人,到底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些。”
“你们想要往这个王府里面塞人,还不简单吗?反正以前是因为有人看着你们,没办法塞人进来。如今他那边已经撤去了所有的看顾,你们想让他做个杂活,待在这府邸里面,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您也知道,主子不太爱管什么闲事,若是让他知道了您为了这么一个小混混,求助于他,只怕他也不肯出手相助,其他事情也就罢了,就是这塞人进来,也不是小的擅长之事啊。”
“废物。”
苏尽欢低声骂了一句,终究没有再说话。
如今两个人都没了主意,苏尽欢不能将人往明面上摆,也就只有把他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好在少年也算是争气,一天一天好起来,伤势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能够在我们两个人的照顾下面,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可是他一直昏迷不醒,看来还是要给他请个郎中。”小厮有些担忧,“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郎中到王府里面来呢?”
苏尽欢推开窗,能看见下面的景色。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眯了眯眼睛,“只要我装一装病,不怕不能把人请过来,看来,也是时候该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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