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怒号,有不知名的枭鸟在枝头怪叫。此地虽叫做西京,却与朱雀大街连结的另一端不可同日而语。*
* 没错,所谓平安京的繁华,到九条也就结束了。记得《罗生门》那个故事吗
正于无限黑暗里,骤然地出现了几点如流萤一般的光。五六个随从,簇拥着一辆丝毛车*,缓缓地由远而近。
* 三位以下贵族女子为槟毛车,丝毛车属于宫禁。
那车辕和垂下的丝帘都是陈旧的,其下露出的袖摆却是华丽精致。想来是什么高贵的人,不欲暴露身份,便如此微服出行。
“明明知道是百鬼夜行之月,却还教您半夜出巡。”侍女听着那枭鸣,口中低声道。
“你懂什么,正是‘秋夜相思特地深’,那位才这样不忍抛下御前大人啊。”另一位大概是怕女主人不高兴,忙如此解释。
丝毛车两侧的脂烛,于夜空中散发出悠然香气,而那灯火熹微中女主人的身影依旧高贵优雅,仿佛那些闲谈并未流入耳中一般。
不亏是女御大人……侍女心下叹服,猛一抬头里,却看那道旁有似有淡紫袖摆一闪而过。
“慌什么!”另一人口中虽这样说,却也是心中忐忑不已。正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却听珠帘后女子发声了:
“怎么回事?”
这才有侍女鼓起勇气,伸手将那灯笼靠近。
却是一个女子,头发连同衣服都被夜来寒雨浸透,一张脸更是苍白得可怕。山吹葡萄染的外衣沉沉地如同被褥般挂在身上。
“可怜人啊。”女御淡淡道,看都不看一眼便垂下帘子。这正是疫病横行的年代,有几个饿殍,并不称得上稀奇。
“居然是源氏的人呢。”那侍从却不急着前行,窃窃地说着。果然在那灯火幽微里,以银线织就的笹龙胆花纹艳丽夺目。
居然是她吗?女御的脸上少见地露出惊讶神色。
二十四
“我赢了。”
有轻快的笑声如风一样地吹进帘内。女子的头发长长地垂落在地,比身还要长三尺,那妖娆的身姿,怕是天神也会动心的。
这熟悉的身形,这……
女子回头,那绝美的面容一瞬间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了。
天啊,那不是那对老夫妇的女儿吗,她怎么会……
“还要多谢您救下我,从此才能得侍君王侧。”女子柔声说着,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骰子。那金黄的瞳孔边缘,更给她增添一份妖艳的非人之美。
显然,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人类之身。
我居然替一只狐妖受过……早知道就应该让她去缠上源赖光算了。持盈泄气地看着眼前女子,半晌才道:
“玉藻前,你究竟待如何?”
“哎呀,不要激动嘛。怎么样我们也是有故土之谊的同乡啊。”女子盈盈地笑着,帷屏之上,映出的却是狐狸的身形,“倒是你,姬君。听闻源赖光马不停蹄地找你,平家呢也是在寻找你的下落……这要是两方都向我要人,还真是好生为难呢!”
这是在威胁吗?持盈只觉一阵阵的目眩,勉强倚靠着熏笼,才不让自己倒下去。且不说面对三千年大妖,自己的攻击毫无胜算,偏偏这时又……
混蛋源赖光。她心里暗骂。却看玉藻前拿出了双六棋子。
“这样吧,我们来一句。”大妖笑嘻嘻的将一罐白子丢给她,“你要是赢了我,就可以自己离开。否则嘛……”
说着,她已经开始摇动骰子。咕噜噜地,那白玉镶嵌红豆的精巧物事停止转动,映入眼帘的是个陆字。
竟是要将自己和那孩子的命运付诸于一盘棋局吗!大妖的笑容里有着游戏人间的残酷,而持盈便是这样紧紧地攥住骰子,额上有密密的汗渗出。
就在大妖等得不耐烦时,持盈猝然起身,将那未曾掷出点数的骰子,用力扔出了格子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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