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眠率先反应过来,蹲下一把把夜闲乘拉过抱住,拍着他的肩膀说:“不怕了,没事了,阿漓不怪你了。”
夜闲乘呆若木鸡,泪簌簌而下,哭着点头,他想给夙漓赔罪,却不知道怎么赔。
容祈之对于此情此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未眠知道他有愧于夙漓,可夜闲乘是他带大的,与他的弟弟一般无二,他想,是他太自私了,可他舍不得让他的临渊去抵命。
他做不到啊,柳未眠在心里默念:阿漓,请原谅我的自私。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善水,夙府门前,夙漓停住。道:“三三,你先回屋吧!我想去找我阿爹。”
曲辞没说话,上前抱了抱夙漓,拍了拍他的背,说:“有事唤我,”而后离开。
夙漓等到曲辞的影子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转身离开去了后山凉亭。
后山有一座凉亭,那里山清水秀,静谧幽美,种着各种各样的竹,有着潺潺的流水声,凉亭也是美轮美奂,铭着“竹水凉亭”四个字。
此处散发着自然的清香,一闻便使人心如止水,而在凉亭旁边有一坟墓,碑上刻着“爱妻木遂晴”,坟旁有着无数艳丽灿烂的心花。
心花是一种形如心,花蕊红如血,香淡而诱人的花,是木遂晴最喜欢的花。
只见坟旁边的心花朵朵盛开,花蕊红胜血,美不可言,还有着清新淡雅的花香。
心花若以血滋之,蕊便更胜血一筹,花便更娇美无比。
此时,坟前跪着一个人,碑前摆着好酒好菜,还有一碟精致的小点心。
夙和的发已经凌乱无比,衣服半松半垮,人萎靡不振,唇煞白,面无色,身僵硬。
夙和的手里握着一个酒杯,嘴里呢喃着“娘子”二字。
现在吹起了嗖嗖的凉风,刺到人骨子里。
夙和死水一样的眼里未见波澜,连夙漓慢慢走近也没察觉。
夙漓看见夙和坟前哀伤悲痛的模样,他握着用夜闲乘青丝做的心花更用力了几分。指节泛白,掌心刺痛。
夙漓每走一步,都止不住的想,如果当年阿娘没死,那么他们家的中秋佳节不知是多么欢庆,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死寂。
夙漓心里有恨,却无处泄恨。
夙漓沉默不语的来到木遂晴坟前。
夙和一动不动,只说一句:“来了。”
“嗯,”夙漓跪下,将手上的心花用道力插在碑前,望着碑的双眼温柔似水,水波荡漾。
夙漓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碑文,像哭又像笑,轻轻的咬了咬下唇,微微仰头,“阿娘,今年的垂生一如既往很想你。”
夙和没说话,夙漓忽而道:“阿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夙漓说的肯定。
夙和倒也没否定,点点头,手指摸上了那朵心花,道:“去找尚青了?”
“是,”夙漓回的干脆。
夙和笑了笑,道“易阳把他带回来的第一天,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夙和没说说了,可那又如何,难道要他杀了那个无辜的孩子,夙和有满腔的恨却无处可泄,只能折磨着自己。
夙和笑了一下,所幸,那个孩子,是个好的,品行端正,品性坚韧。
夙漓没说话,手指紧紧抓着衣服,抿了抿唇,“阿爹知道这花从何而来?”
夙和的目光随夙漓的目光所走,触他所触之物,“知道。”
夙和的目光定在那朵心花上,神色复杂,还未开口,一阵眩晕袭卷而来,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娘子在对他招手,笑的温柔又耀眼。
随之伴随的还有坟墓旁边的心花尽数枯萎。
夙漓顿时心绪大乱,心乱如麻,抱着夙和的身体大叫,一阵阵害怕和惊恐弥漫在心间,开出了一丛丛苦涩的花,是涩涩的味道。
夙漓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像个筛子一样,他的下巴抵着夙和的额头,无力感笼罩着他,就像当年阿娘活生生死在他眼前一样。
突然,眼前出现紫色的衣尾,他顺着往上看,曲辞站在他面前。
曲辞蹲下身来,手包住夙漓的手,夙漓的手冰凉凉的,曲辞的手热乎乎的。
曲辞的衣服有用力摩擦的痕迹,手还有点火辣辣,幸好,他料对了,他的手果然很冷,不枉他煞费苦心磨手了。
曲辞轻轻道:“别怕,白白,我在。”
曲辞因为放心不下夙漓,便又折回来跟在夙漓后面,直到听见他的叫唤才急忙从不远处赶来。
夙漓脸上的惊慌失措,孤苦无助是曲辞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神情,他觉得刺眼至极。那么好看的人,不应该有那种神情。
夙漓叫着:“三三,怎么办?”
曲辞道:“先带夙叔回房间。”
“好,好,好,我都听三三的。”
一起将夙和带回房间,只叫了夙阙和夙鸢尾来。
二人皆是一惊,满目担忧,连连问:“怎么办?”
曲辞的脸不由自主抽了抽,低声:“这是来了两个傻子啊!”
夙漓和曲辞心里都不由想到柳未眠,同声道:“十里。”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到这里,容祈之他们已经到了屋外。
柳未眠他们本就不放心,夙漓和曲辞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跟上。
柳未眠在门口道:“阿漓,能进来吗?”
曲辞脸再次抽了抽,忍住不说,你丫都到门口了,还装模作样的问问,是存心气他家白白吗!?
“自然是能的,”夙阙已经窜到门口,麻溜儿的开了门,堆了一脸笑把他们请进来,再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关上门。
曲辞已经难以忍耐了,干脆背过身,手搭在夙漓肩膀上,咬牙切齿的,看一个个矫揉造作的样,完全比不上他家清新脱俗的白白。
柳未眠将视线落在夙漓身上。
夙漓别扭的点点头。
柳未眠走到床前,手悬在夙和身子上空,道力注进夙和体内。
柳未眠皱了皱眉,目光与夙漓不期而遇,二人神色凝重。
柳未眠开口道:“如你所想,夙伯父被种蛊了,是心蛊术。”
夙漓单单知道被种蛊,却不知道是什么蛊,道:“蛊是施在心花上的。”
心花日日夜夜受夙和心血滋养,与夙和的气息早已连为一体。
“心蛊术,那是什么?”夜闲乘小心翼翼的问了问。
夙漓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夜闲乘猛得把头低了又低,他不是怕,而是羞愧。
夙漓无可奈何的动了动唇角,有些无奈,道:“此术可控心,使人陷入回忆,无法自拔,而自身的精力和道力会源源不断输入种蛊人身上,被种蛊者直至油尽灯枯而死,方可解脱。”
曲辞听水兮说过此术,道:“心蛊术十分凶险,少有人种,它既不好种,也不好解。”
曲辞摸了摸下巴,一脸神秘,“听说心蛊术如果是一男一女用,那效果可是……”唔唔,曲辞的嘴巴被夙漓用手堵上了。
曲辞不满的使劲瞪夙漓,夙漓摇了摇头,“三三,注意慎言。”
曲辞随夙漓一看,愣了一下,还反被吓了。
他不过一时兴起想开个黄腔,可夙阙一脸的春心荡漾和夜闲乘洗耳恭听的样子是要闹哪样?
容祈之适时的嗓子不舒服,咳了咳。
夙鸢尾再灵活的配合,瞪大了双眼,眼睛不停的眨巴。
夙阙收回心思,若无其事道:“青哥,你有没有法子。”
众人将目光落在柳未眠身上,他摇了摇扇子,道“法子我自然是有的,就看各位敢不敢了。”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曲辞站在夙漓旁边,扭动着头,夙漓的掌心里,曲辞的软唇划来划去,夙漓触电一样放开了手,把手背在身后。
夙漓忍不住的扬了扬嘴角。看了眼夙和,阿爹,不管多难,我都会成功救你的。
曲辞道:“什么法子?”
柳未眠道:“我设个阵,阿漓进入夙伯父的意识,找机会唤醒他,但在此期间,阵不可以中断,否则,阵毁人亡。”
柳未眠的目光掠过在场所有人,包括曲辞,最后定在夙漓身上。
夙漓沉思,一会儿说:“此事凶险至极,我……”
“少来啊,夙漓,”夙阙不耐烦的打断夙漓的话,再往地上呸呸呸,“说什么浑话,老子不是夙家人吗!”夙阙不痛不痒一拳打夙漓身上。
“说的就是,老娘不是你表姐吗!”夙鸢尾嘟了嘟嘴,抱着手。
容祈之只是淡淡一笑,却很是温暖。
夜闲乘在一旁头如捣蒜。
柳未眠似笑非笑,夙漓却明明白白他的意思。
夙漓闻言微微一笑,星辰大海都无法攀比。
夙漓对曲辞道:“三三,第一个忙你已经帮好了,你可以走了。”
曲辞眯起了狭长的眼,深邃的紫眸染着寒意,折扇拍打着左手手心,很是清脆,道:“夙白白,你说好了就好了,你说可以走了就可以走了?嗯?”
曲辞语气不善,接着道:“爷看你是皮痒了,爷说没完就没完,这事爷管定了。”
夙漓心里,全身都流过暖流,暖洋洋的,整个人像泡在蜜糖罐子里,心里的温度一点点上来。
曲辞又道:“还有,爷和你一起进去,不许反对。”
曲辞朝夙漓做了一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一副要打夙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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