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

安槐回到鬼界的时候，大殿的门是紧闭的，安槐便猜到此刻鬼王怕是在压制魂灵涌动，便默默站在殿门口，等待柳衍生的召唤。

柳衍生原本端坐的身躯忽然弓起，狠狠吐出一口鲜血，血色映得柳衍生的脸色越发苍白。柳衍生伸手蹭掉血迹，却因为动作太猛而激起一阵咳嗽。

“公子？”

“进来吧，”柳衍生扶着身侧的小桌坐起来，“怎么样？有收获吗？”

安槐抱手行礼，一边上前为柳衍生满上一杯茶，一边回复说：“浮城王那边一切照旧，至于此事......有位鬼族长老含糊其词间隐约提到一个旧法，但他不肯与我透露太多。”

柳衍生睨了一眼安槐，冷笑两声，“他还想见我？”

安槐点点头，站在柳衍生身侧，不再说话。

柳衍生沉默了好一会，没等他想好究竟见与不见，那股魂灵又开始激荡，绕是柳衍生极力压制也不得控制，激荡带来的疼痛直直往头脑中钻，柳衍生忍不住用手死死按住头。

安槐见此，连忙施法将气息聚在手掌，为柳衍生按摩头部。

“你安排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办法。他最好能展示出他的价值，否则......”柳衍生睁开眼，眼中尽是狠厉。

两年了，柳衍生追寻的东西依旧不曾出现，这是第一次让柳衍生倍感挫败，也是第一次让他感到后怕。

两年前，翎愫暗中与柳衍生达成协议，鬼族一边与人族奋战，一边帮助翎愫进行妖族内部权力更迭，那时候柳衍生为了让拂羽回到鬼界，还曾让安槐给拂羽发了好些催促信。可是信从未有回音，柳衍生安插在魔族的暗桩也渐渐失去音讯，柳衍生便猜到是拂羽动的手，拂羽应该是铁了心跟随墨佑，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些的柳衍生，心中略有气愤，更多的应该还是无所谓，只不过被折断暗桩有些可惜。

可是等到翎愫彻底掌握妖族权力，有意要接回拂羽的时候，拂羽却不见了！

翎愫找了，柳衍生也找了，魔界、鬼界、妖界......拂羽真的不见了。柳衍生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来着？啊~他好像有一瞬间像是失忆一样，脑中一片空白，下一秒他就感到奇怪自己怎么会这样，可他又不可控地推开安槐、踉跄着冲出大殿。

柳衍生找到墨佑的时候，墨佑一副稚子模样躺在房间，身边站着魔君筠瑟。

柳衍生伸手扼住筠瑟的喉咙，“拂羽呢？她在哪？”

筠瑟脸憋得通红，伸手去扒柳衍生的手，“你放手！我告诉你。”

就在柳衍生松开手的一瞬间，筠瑟连忙退后几步，手扶着脖子咳嗽起来。

柳衍生逼近几步，“快说！”

筠瑟能感觉到她与鬼王之间实力的差距，出于本能有些许畏惧，可她一想到拂羽的经历，她又觉得自己不怕了，“真是好笑，拂羽人好好的时候，你对她视若无睹，她不在了，你倒是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

“不在了？”柳衍生伸手拽住筠瑟的手臂，捏得筠瑟一声惊呼，“你给我说清楚。”

筠瑟好歹也是被娇养长大的，见柳衍生这样对她，不免也有些火大，“对！不在了！她不在了，她这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柳衍生的手有些脱力，脸色越加苍白，“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们干的？是不是？”

筠瑟早就趁柳衍生松劲的时候挣脱手臂的束缚，离得更远些了，“你太不了解她了，柳衍生，她是被逼迫就会妥协的人么？”

“......”

筠瑟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墨佑，“拂羽是自愿以身献祭，她了无遗憾。”

柳衍生也顺着筠瑟的视线看着墨佑，“她......真的爱上墨佑了？”他知道墨佑心魔缠身，眼下这墨佑的样子发生变化，只怕是拂羽献祭换来的。

筠瑟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柳衍生的脸，“你就没想过，或许是拂羽想求一个解脱吗？”

柳衍生不语。

“说到底你今日来，也不过是要一个答案，那你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孤身闯到魔界来？拂羽她都告诉我了，你从来就不爱她，她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傻子！”

“你......”柳衍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起。

“她说了，这是她给自己的解脱，她没有一句话是留给你的，还请你离开。”筠瑟见柳衍生沉默不语，只怕他是憋着坏要伤害墨佑，一边说一边往墨佑床边挪去。

柳衍生转身欲行，却又顿住，“她休想解脱，此事没完！改日本王再来拜会。”

筠瑟见柳衍生走了，顿时感觉身上有些乏力，跌坐在墨佑床边，她看着门口投进来的光线，有些怅然，拂羽真的不在了，那个曾经跟她在国师哥哥面前争风吃醋的拂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筠瑟是真的没想到，拂羽肯为墨佑做到献出魂灵这地步，平心而论，筠瑟已经输给拂羽了。依照拂羽最后那段时间的言行，筠瑟猜拂羽的心中一定也有无法释怀的东西，哪怕拂羽喜欢国师哥哥，却也扛不住那些东西对她的折磨，所以她选择孤注一掷换国师哥哥能够平安。

筠瑟侧身将手搭在墨佑的手背上，“国师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啊？都过去好几天了，我好害怕，我害怕......”

柳衍生用了多久去寻找拂羽可能残存的魂灵呢？柳衍生也记不太清了，反正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也顾不得要记下时间，更顾不上妖族人族那边的事。柳衍生只记得，他找到拂羽留下那一丝丝魂灵投射的虚影时，他心跳如擂鼓，手脚却迟钝如老妪。

拂羽毕竟只剩下一丝丝魂灵，柳衍生觉得自己动作大点，那一丝残魂就会彻底消散，所以最后柳衍生将拂羽依托在自己的魂灵上。

安槐知道这事的时候，大呼“不可”却无力阻拦，只能眼见柳衍生更加孱弱下去，为此不得不寻遍方法，一则为柳衍生重生那失去的一片魂灵，二则养护拂羽残魂。

柳衍生无比庆幸自己天生比寻常鬼族多出一片魂灵，正是因此他的魂灵才更受阴气萦绕，而他在对付犹青时刚巧失去一片魂灵，缺失的位置正好放置拂羽。

不消安槐开口，柳衍生也知道自己疯了，为了一个纠缠千百年的人搁置了大事，但是柳衍生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无法想象倘若拂羽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一切真的烟消云散，他会怎样。

“公子，你好些了吗？”安槐将抓来的几个修行尚好的鬼族捆起来丢在大殿内的地上，走向柳衍生。

柳衍生抬眸看着地上几个鬼族，冲安槐点头示意。

安槐了然，转身离开大殿关上大门，便听得殿内传来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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