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仙君们住的小院虽说叫着梧桐小院这样一个名字，但实在是个王府一般的配置，只是向来开启的只是前院罢了。现在排得上辈分的仙君仙士都住在这里，倒是还刚巧在兖玉旁边剩了个空屋，对于璟瑜来说，实在是天赐一般。

苒萩也自然是知道怎样安排最为恰当，她一面想着兖玉不要坏了修行，却一面又想让兖玉了结了前世今生，眼下把璟瑜放在兖玉旁边的屋子，只能说是顺其自然。

璟瑜与犹青本就是一人，这相貌着实不宜四处走动，好在外面忙于战争，璟瑜眼下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也不敢随意出门给兖玉惹麻烦。只是小院白日里没人在，璟瑜多少还是有些孤单，但想着每日能见到兖玉，也就顾不上伤春悲秋，只一心期盼着。

唯有一点不妙！这梧桐小院就住着一众仙家子弟和璟瑜一个普通人，且他们白日里都有任务，也许三五日都不得回来一趟，便是回来了也不过是洗洗便休息了，全然忘记璟瑜现在不过一介凡人，便是兖玉也大意了。

所以兖玉在外面瞄到璟瑜的时候，很是诧异，连忙给仙士们安排了任务就追到璟瑜身边去。

璟瑜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连忙转头，便看见了兖玉在身边，“阿玉！你怎么在这？”

“我也想问这问题，”兖玉每次看到璟瑜盛满笑意的眼睛，也会不自觉翘起嘴角，“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我饿了，就想出来找找吃的。”璟瑜被这句话羞红了脸，她这几日待在小院里，昨日厨房里原本就不多的能吃的米啊面啊的都吃没了，璟瑜又不想一直麻烦苒萩姐姐，只好自己出来了。

饿了？兖玉只知道犹青对吃食的需求不像普通人那样日日满足，甚至可以不用吃喝，竟不知失去记忆后也会说饿......不对！

“璟瑜，你把手伸出来。”

璟瑜抬手亮出白皙的手腕，就见兖玉把自己的手搭了上来。

兖玉仔细探着璟瑜身体内的气息，竟然没有找到一丝灵气的痕迹！兖玉看着璟瑜的眼睛，这双眼睛自璟瑜醒来便再没有变回灰色。

璟瑜眨巴眨巴眼睛，无声地询问着。

“没事，就是看看有没有把你饿坏了。”兖玉决定晚上找苒萩商量一下。

“我没事的，现在就是饿了而已，”璟瑜又笑起来，“阿玉是要陪我吗？”

“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身体。我陪你回小院吧，等会我去找人族给你准备一些饭菜。”

“啊，不用道歉啊，”璟瑜连连摆手，“其实一些米面就好，现下这个情况怎好多做要求。”

“我竟不知，璟瑜会做饭？”

“你想试试吗？”璟瑜有些神气，“我觉得我应当是有做大厨的潜质的，以前虽然只是看别人做过，可前些日自己上手时，不过三五次就熟练了呢。”

兖玉看璟瑜这样子，真是很难不愉悦，“好，有机会定要试试璟瑜做的饭菜。”

就在两人准备回梧桐小院的时候，有人过来叫住了他们，两人一起回头，就看到人王重苌远远站在那，兖玉垂眸看了眼璟瑜，璟瑜也刚好好奇地看着兖玉。

重苌等兖玉与那女子走近了些，才真正确定这人就是犹青，“你，你怎么回来了？”许是年纪真的不小了，对于年少时的故人越发感慨。

璟瑜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人也好像认识她，“我......”

“人王陛下，你认错人了。”兖玉伸手将璟瑜拦在身后。

重苌看到兖玉的动作，“真的是认错了吗？兖玉仙君。”

“自然是认错了，这是我的徒弟，”兖玉犹豫了一下，“璟瑜，向人王陛下行礼。”

璟瑜听到那声徒弟，人都懵了，呆呆愣愣地行了礼。

重苌看着璟瑜动作，没说话，摆摆手，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两人直到重苌走远了，才回过神。

璟瑜拉拉兖玉的袖子，“阿玉，为何说我是你的弟子？他是个坏人吗？”

“只是一时借口罢了，”兖玉停顿了一下，“他，只不过是顾全大局罢了，但是我......不喜他的行事作风。”当初在王宫里，重苌看犹青的眼神分明是关心的，却那么轻易就将犹青作为人质送去了魔界，这反差，兖玉不能接受。

璟瑜点点头，“人王总是要考虑许多的，只要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也不能说是个坏人。事实上，人也不尽然只分好坏。”璟瑜能感受到兖玉的情绪变化，又转了话题，“哎呀，我是真的饿了，阿玉带我找吃的去吧。”

兖玉是真的忙，把璟瑜送到小院门口就匆匆走了。璟瑜站在门边看着兖玉走远，一时间也想不起究竟自己目送阿玉离开了多少次，甚至相识那一日就看着阿玉的背影消失。

璟瑜心事重重，做饭的时候又忘记了时辰，生生把粥做成了锅巴，还糊了好大一块。掰锅巴的时候还烫着了手，一瞬间就掉了眼珠子，锅巴都咸咸的。

璟瑜从醒来到默默生活这几日，周身的事情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她不觉得自己洗衣做饭苦，但是难免会想起从前的人。日日能看到阿玉，竟让她生出了恍惚，好像她也是有机会的，可是今日阿玉寻的借口却是徒弟，不是其他，而是独独挑出了徒弟。若是阿玉还是重玉，她也许死缠烂打还有机会，重玉也不是真的与她半句话都没有，可是阿玉成了仙君，无情道的至高之仙，她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族，又怎么敢沾染？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璟瑜径直把锅巴往嘴里塞，没留神把糊掉的地方沿着嘴角擦过，弄得一脸脏，但此刻也顾不上去清理。万事真巧，下起雨来，璟瑜本就坐在厨房的屋檐下，此刻倒是真应景。

璟瑜撇了撇嘴，“怎么这天也这样欺负人？”说完却莫名感觉有些好笑，原来一个人待久了，真的见到什么都想对话两句。笑了自己两声，抱着腿静静看起雨来。

兖玉今日回来倒比往常要早一些，但是也天暗了，走到房间的时候，却不见隔壁房间点灯，不免有些疑惑，往日璟瑜这个点要么在屋外研究那本不知道谁给她的仙道秘籍，要么在屋子里点着灯看书。

兖玉想到这，一下子紧张起来。

兖玉连忙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却不闻回答，推开门进去，也不见床上有人，心里倏地一下慌起来，璟瑜在哪？

梧桐小院是有结界的，寻常妖魔鬼怪都进不来，若是被强行闯入也会有警示；只会是有人带走了她，会不会是重苌？兖玉正要冲出门去找重苌，却又猛地想到，璟瑜会不会在厨房？又赶忙去厨房。

在走廊上兖玉就瞧见了璟瑜，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璟瑜怎么在此处睡着了？脚步声放轻，嘴角也不自觉弯了起来。兖玉蹲下来，看到了一张大花脸，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用手遮住嘴。

兖玉从未想过璟瑜的厨艺原来就是一张奇怪的米饼，把这不知名的东西从璟瑜手里抽出来，用手帕给璟瑜把脸上能擦到的黑漆漆的地方擦干净，才轻轻把璟瑜抱起来，慢慢走回房间。

兖玉把璟瑜放在床榻上，脱了鞋盖了被子，不经思考地就坐在了床沿上，坐下来了反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坐下来，借着隐约的月光看着璟瑜的脸上竟还有一块地方没擦干净，又掏出手帕轻轻给人把脸擦了遍。

擦完了，该走了，兖玉却不知为何不想走，就想在这坐着，可是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又忍不住感慨，自己这是干什么呢？兀自笑笑，起身离开了。

而璟瑜却睁开了眼睛，眼里又有一股热气，忍住了没哭出来，阿玉心里还是在乎她的，足够了璟瑜！像是怕自己贪图更多一般，璟瑜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说，“徒弟就徒弟吧，好歹是阿玉第一个徒弟。”

璟瑜最后还是哭了，哭到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就剩“陪着他”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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