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慕容裳出殡这日，天气很应景，一大早就下起了雪。与之相称的，是公主府内外挂着的白灯笼，以及门上贴着的白色挽联。灵堂上哀哭声此起彼伏，好一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场面。

李无为站在上首位，给逝者上了第一柱香。

他看着非常憔悴，眼眶都红了一圈。

众人都感慨驸马和公主的感情之深，只有少数人知道，驸马早已在外养起了外室，连孩子都怀上了。

李无为上完香，目光就一直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四公主慕容卿身上。

但慕容卿的眼里只有太傅。

此时，她正和太傅温谨站在一处，俊男美女，堪称天作之合。

俊美谪仙的太傅大人，总是端着克己守礼的君子之风，脸上挂着端庄温和的淡笑，待谁都是亲和有礼的模样，却从不逾越半分。

慕容卿想要拉拉小手，都被拒绝了，只能在一旁暗自神伤——未婚夫哪儿都好，就是有点保守。不过没关系。等他们成了亲，她要挨个讨回来的。

慕容卿：太傅哥哥，那些流民都得到安置了吗？

温谨眼中笑意加深了些，却仍然不达眼底。

温谨：公主能够关怀流民，是民之幸也……

他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看向了入口处——

雪花纷纷扬扬，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没入雪白。初雪下的皓影，血色与雪色中，她是第三种艳丽的绝色……

少女的肌肤冷白似雪，双唇不点而赤，一双眼睛潋滟生波，天赐的好皮囊。

少女身边的紫衣少女戴着面纱，面纱之下是惊人的美貌，眼角的美人痣更是为这美貌增添了几分邪魅。

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个小药瓶漫不经心的旋转着——一向隐姓埋名、主张避世而立的药神谷谷主药神月终究是因为不放心自己的徒弟，选择跟着自己的徒弟一同去了天耀国。

慕容离无视在场错愕的众人，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从她出现的那刻起，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和药神月似从天而降的神女，美得如同破画而出。

李无为有片刻的愣怔，及至她们从自己面前经过，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适才回过神来。

李无为：敢问姑娘是……？

慕容离：慕容离。

药神月：隐世山野之人，不足挂齿。

李无为：既是隐世山野之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药神月：我的徒儿受欺负了，作为师尊的自是要为她来讨个公道。

药神月说着，笑吟吟的瞥了李无为和周围的人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们如坠冰窟。

药神月：阿离，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慕容离：是，师尊。

慕容离说着，径直向灵位走去。在对着灵位上完香后，她视若无人地轻声喃喃。

慕容离：长姐生前喜爱明艳的颜色。可这灵位未免也太沉闷了。

药神月的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药神月：确实沉闷了些，不如换一下好了。

药神月说完，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挡，打开药瓶就要将里面的液体泼到灵位上。

灵堂内，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李无为瞪大了眼睛，急忙上前制止，并冲着慕容离怒斥。

李无为：你这是何意！死者为大，你难道要死者死不瞑目吗！！

他用身体护着险些被破坏的灵位，一副誓死捍卫的架势。

慕容离看着这一幕，不觉好笑。

药神月手里的药水差点就伤了李无为，吓得李家人大惊失色。

白发苍苍的李家老夫人拐杖敲得咚咚响，她仗着有诰命在身，义愤填膺道。

万能角色：二位姑娘，恕老身直言，今日长公主出殡，你们怎可如此任性妄为，你置你死去的长公主于何地啊！

慕容离一脸无辜地反问。

慕容离：真是奇怪，我做什么了吗，怎么都要来指责我？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姐是我害死的呢。

慕容离：而且长姐的尸骨还未找到，你们怎么就这么判定她死了呢？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李无为，此时的她已经打算将自己的身份托盘而出。

慕容离：况且，诸位还未认出我是谁么？

慕容离：我，天耀国小公主慕容离，回来了。

慕容离的这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谁不知道天耀国小公主慕容离在七岁时就失踪了！

此时的李老夫人似乎是刚认出慕容离的身份一般，她仍是气呼呼的，却还带着几分恭敬。

万能角色：公主，老身不敢对公主无礼，可您身边的这位姑娘实在嚣张无礼，她方才都要破坏灵位了，还险些伤了我的孙子！

慕容离：所以呢？是灵位被破坏了，还是人被伤了？

李老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却又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这时，慕容卿走了过去。

慕容卿：妹妹，老夫人也是关心则乱，既然是一场误会，就小事化了吧。今日是长姐的出殡日，我们就让她安心走吧。

有了对比，众人越发喜欢识大体的四公主。

哪像这位小公主和她身边的哪个女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怪不得都是一母所生，大家都更喜欢四公主，而对小公主唯恐避之不及。

这一比，简直高下立见。

李老夫人似是仍心有不甘，却又说不过慕容离，于是便把矛头对准了站在慕容离身旁的药神月。

万能角色：这位姑娘，虽然小公主对你敬爱有加，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您虽自称隐居山野之人，但也应行君臣之礼。

李老夫人的这番话，让药神月只感到好笑——“姑娘”？真要算起来，她的真实年龄都可以做这些人的祖宗了。

药神月：（笑）这位夫人，并非在下不懂礼仪，只是在下的礼，在坐的诸位恐怕受不起。

药神月说完，便先行走出了灵堂，慕容离在待了一会儿后也跟着离开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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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开后不久，便察觉到慕容裳的贴身婢女春兰悄咪咪的跟了上来。

万能角色：求公主和这位姑娘为我家殿下讨个公道！

春兰“嗵”的一声跪在地上，又给师徒二人磕了几个响头。

慕容离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肩头落了些雪花，鼻头微微泛红。

她不言，春兰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万能角色：公主，您不能不管这事儿啊！

万能角色：放眼整个皇都，也只有您能为我家殿下报仇了。

万能角色：都说我家殿下是自尽而亡，其实根本就不是！

万能角色：驸马背信弃义养外室在先，才害得我家殿下万念俱灰，我家殿下坠崖时，还怀着驸马的孩子啊！

万能角色：一尸两命，何其悲哉！

万能角色：奴婢人微言轻，只剩一条贱命，如今我家殿下去了，奴婢愿以一死，求您一个承诺。

万能角色：驸马伤透了我家殿下的心，简直坏透了！求您千万不要放过他。

万能角色：还有那个连蓉，她仗着驸马宠爱她，屡次跑到我家殿下面前挑衅陷害，还用言语羞辱……

万能角色：除了这二人，李家的其他人也没给我家殿下好脸色，他们嫌弃我家殿下成婚多年没有生养，逼着我家殿下喝药。

万能角色：我家殿下心里苦闷，却无人能够诉说，每到伤心落泪时，她总喃喃自语说，要是五公主在就好了。

万能角色：公主，我家殿下真的悔了啊！

春兰声泪俱下，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然而，听完这些，慕容离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只是乖顺的看向药神月——救她、护她的师尊，她真正完全信赖的人。

药神月：……小丫头，你真的想好了？

慕容离：说完了，就去死吧。长姐还在，只是一直沉睡着无法醒来而已。

万能角色：（惊喜激动）公主这是答应为我家殿下……

慕容离：报仇这个词，我不喜欢，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连死都不怕，为何不亲自动手报仇？非要拉着本公主作主，是觉得我很闲吗？

慕容离：真蠢。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啊，最讨厌蠢东西了……

春兰忍着眼泪，抽抽搭搭地问。

万能角色：公主，您真的不肯答应奴婢吗？您分明那么在意我家殿下，如今她枉死，您怎能无动于衷呢！

万能角色：若不是为了等您，奴婢早就随我家殿下去了。

万能角色：早知您如此无情……

慕容离突然用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幽幽地开口。

慕容离：想报仇是吗，我教你啊，做完这件事，再去死吧。

春兰听完她的吩咐后，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白色的雪花落在她发上，她面色惨白，一脸决绝。

万能角色：奴婢愿意！只要能够帮我家殿下报仇，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慕容离满意的勾起唇，随即便看到不远处，有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清俊身影。

温谨那张脸生得极好，清贵谪仙，不染纤尘。

这场初雪更加衬得他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极容易给人一种亲近感。

六目相对，温谨那双温润如玉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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