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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几十万年天地间无可化解的三毒浊息如有生命般拼命地从他胸口伤处挤进他的身体。

那股又寒又似热的怨恶顺着他的胸口冲上脑海，顺着他的血液流遍全身，所过之处皆如蚁食又如刀割。

他身体内每一寸仙气皆被从肌理中扯出，被妖气点点同化。

他本就是亦神亦魔，生于碧海苍灵，无父无母，更无种族的石胎。三十六万年前受父神感化，才修行仙道。

魔道霸道，此时侵体，几乎将他身体中所存修为吞噬殆尽，全化作他魔修功力，倒是一点都不浪费。

只那魔力极强劲的撕扯着他的身体，不但又疼又痒，更是直接激发了他体内被压抑的魔性。

妖冶无比的红色火焰从他体内暴涨出来，他的双眼也霎时变成通红的一双血眸。

白凤九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无尽的佛铃花也被他的业火焚烧成无。

他银发紫衣，腾空浮起，浑身被包裹在烈焰的火红中，毫无收敛的狷狂霸气，当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忽觉颈后与天灵处一阵剧痛，转过头来，那缈落正志得意满的笑望于他。

“东华啊东华，你如今怕是也能当的上一句魔尊了。不过－－”缈落美目一转，说不尽的得意，“我在你体内种下了噬魂豆。你若是魔尊，恐怕我就是尊上尊了哈哈哈－－啊！”

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便已被东华隔空掐住咽喉。

他不过虚空一拢手，便好像真有一张大手，扣住她的喉咙，将她提起。

缈落使劲扭动身子，妄想挣脱，两条细腿前后挣弄，只不过徒劳。她妄图掐诀施法，却发现自己提不起一点法力，这才感到一阵无名寒意从脚底腾起。

“你……你杀不了我，你中了我的噬魂豆，是绝不能反杀主人的！”

东华凝眸看她，不见任何情绪，“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折磨你。”

他轻转手腕，苍何翻了个剑花便在她身上割下二十三道血口。

缈落惨叫一声，却只能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不过她在那妙义慧明境中呆了这许久，到底对此处更为熟悉。她即刻借助境中妖风，加之魅术，又同时于噬魂豆中施压，竟又幻出个白凤九的相来挡在自己面前。

说来也巧，东华此时正提剑刺来，正中此相。

噬魂豆毁他心智，此时于他眼中，是那苍何锐利，直中她心脏。

她眼角含花，泪光涔涔。抬眼望他，或惧，或怨，或怒，或亦无情。

似有血滴溅入他眼中，腥涩苦痛，又从眼中落下。

东华饶是魔气缠身，凭那颗纯正之心也仍旧理智尚存。只这一剑，又外加上噬魂豆，仅存的理智，当即崩断。

周身火焰再涨数尺。

他仅能用最后一丝心力，将妙义慧明境中所有孽障卷入体内，再由心术封于心中，已保境毁之时，并无妖魔可祸逸人间。

之后那魔焰焚身，正堕入魔道。

他魔气冲天，这妙义慧明境也再关不住他，顷刻间，境中一切受他魔力所震，化为齑粉，露出一片血色罗天。

缈落见妙义慧明境崩塌，一颗心快飞出口去。

“三十余万年！我终于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她身子被东华所伤，疼痛难耐，却也挡不住她此时的兴奋。

她一代妖尊，被掳为囚这么多年，其中折辱与不甘，此时正好抒发。

她不惧不惊的望向东华，冷笑连连，“哈哈哈，东华帝君，你可知道噬魂豆除了能让你听命于我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吗？”

东华并未理她，只立于浮空，仰望翻涌不息的万顷苍穹。

缈落也不过图个自己痛快，继续道，“噬魂豆还会一点一点侵蚀你的魂魄，你会一点一点的忘记对你重要的事。到最后，你只不过是我一具没有感情，没有记忆，认我摆布的傀儡。”

“东华，你囚我这么多年，我要你十倍奉还！！”她几乎尖叫着喊到。

被她咒骂的东华帝君，此刻却真是天地灵石般沉默立着。

缈落骂的没趣，却也知道妙义慧明境一旦崩塌，必有人会赶来伏妖。

她如今被东华重伤，实是不宜久留，虽也想看看来降之人，见到这如今四海八荒最大的魔物竟是东华时，是何等表情，但，来日方长，她所要的，可不只是这一刻的痛快。

缈落再次冷笑一声，“东华帝君，你便也尝尝，你以命护的苍生，如今是怎么‘护’你的吧！”

她说完便立即遁走，超未知的远方逃去。

几乎是立刻，墨渊携着众弟子，却也到了。

见到独立于这片虚无之中的他，俱是一震。

“东华？？？"

墨渊说是没想到这灭世的妖魔即是东华，却又忆起，父君最后对东华的评价，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仔细想来，便又觉得，这一切确乎是有征兆的。

当年东华平定四海八荒，定天地律法，并将自己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不正是怕有这么一天吗？

却不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墨渊看着东华，他那冲天的妖气与往日的仙风道骨是像也不像。若说他最是不变的，大概是那周身睥睨四海，万物唯我独尊的气韵。

而今，这层孤高冷傲上，又加了一层魔性的霸道恣意，更多了些一剑纵横天地，谁人能奈我何的狂傲。

即便是当年在上古的战场上，东华也才来没有散发出这种令墨渊都胆寒的冷意。

不过此时，东华许是魔性初醒，还有些朦胧，只呆望上天，若有所思，但是他们困住他的好方法。

墨渊思及此处，毫不犹豫，与徒弟们以手势交流，立刻列下二十八周天缚龙阵，将东华困在其中。

阵起，立刻有二十八条金黄仙绳，锁住他身上二十八处要害。

墨渊在侧，手掐一诀，口动颂经，即刻有金刚罩印在东华身上。

墨渊所念，正是《大慈大悲降魔咒》，用以净化东华身上妖气。

净化妖气，应是十分痛苦的过程。

而东华却是无知无觉，毫不在意。

墨渊又惊又惑，他虽不如东华钻研佛法，这净化之术却也是天上地下可以排上个前十的，怎么会东华身上毫无作用？

他正兀自纳闷，那边东华已有动作。

他轻拂过袖子，仿若那缚龙锁不过是不经意粘在他身上的蜘蛛网。

而《大悲咒》也显然于他无用。

他坦然飞出金罩，回头深深望了墨渊一眼，便衣袂飘飘的往九天之上去了。

墨渊被那双血色的眸子征住了。

他在那双眼里，没有看见杀意，也没有看见厌恶或者其他，他甚至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感情，没有波动，除了红色与黑色，什么都不剩。

不说墨渊困惑，昆仑虚众弟子更加困惑。于世这些年，还从没见过视二十八周天缚龙阵于无物的。

他们试探性的望向墨渊。

墨渊盯着东华远去的背影，只道，“跟上他。”

他这些年来诛妖伏魔无数，却不曾这般怪异。

东华此态，从气息，到元神，再到他诡异的法术，都已然是完全入魔的状态。

既已完全入魔，就应该是全无理智，不说嗜杀成性，他们出手拦了他的路，他也应该大杀四方以正威名。

若说他不杀昆仑虚弟子，可以说是明显是不屑。

那些人在他眼里便是蝼蚁，连伸手碾死都没有必要。

那他不对自己出手，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他还有意识，还认得我？

墨渊惶惑，却是已跟着他一路飞上天宫。

天宫之上，司命早已回来报过实情，此时夜华与白浅早已带着众天兵天将严阵以待。

然而众人只知是降世了个极危险的人物，却不曾想过，这人是东华，一时间算愣住了。

司命更是直喊了出来，“帝君？！”

目空一切飞身前来的东华，甚至没分给他一个眼神，更了说是没分给南天门口等着他的万千天族诸将一眼，直接往里走。

天族众人，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全都手足无措的看向新天君夜华和老天君。

他二人也是蹙眉无措，好在墨渊带着众弟子赶来，落在他们面前，知道他们困惑，便打了个手势制止。

“先按兵不动。看看东华想干什么。东华现在的状态非常奇怪。”

老天君非常为难，夜华与白浅却是无条件信任他。即便他是东华帝君，但如今已入了魔道，要是他此行是来取什么紧要法器，准备一口气灭了这四海八荒，可怎么办？

却不想墨渊继续道，“即便我们想拦，以我们几个的法力，现在也是拦不住他的。”

老天君一愣，白浅便已惊道，“拦不住他？”

要知道墨渊的法力加上夜华从父神那里继承的法力，这天地间怎还能有敌手？

墨渊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妙义慧明境中积攒了三十余万年的所有妖魔的修为现在全在他一人身上，即便是父神在世，恐怕也很难符合他。”

“什么？”白浅更加吃惊，却忍不住腹诽他，怎么吞了那么多修为，还不撑炸了！

夜华虽然担忧，倒也坦然，只问道，“兄长可有什么办法？”

如今东华魔性已强到这个地步，能有什么办法？祈求他日日行善勿伤生灵吗？

“且看看再说。”

墨渊说完便跟上东华。

夜华与白浅互往一眼，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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