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泰泊（1）

双手抱着病历本在医院里查房，白色的护士服还没得及换下。昨天有个产妇顺利生下了一名男婴，医院里面人手不够，简单在值班室里睡了三个小时就出来了，金医生的睡眠时间肯定比自己还要少，毕静姝从食堂里装好饭菜，铁盒里的饭菜分布的格外清楚。他一向不喜欢把饭菜混合到一起，毕静姝打着哈欠，“又给金医生送吃的呢？”医院的食堂不大，病人们没有多少钱来这里吃饭，所以造成环境空荡荡的。

饭盒是从田氏百货买的，周末毕静姝路过进去买了一个。

现在安安静静的放在了金硕珍的办公桌上，房间里面没有人，毕静姝扯着路过的护士询问，白色的护士服上被抓出了一道折痕。

毕静姝金医生呢？

被抓住的小护士被毕静姝扯着回头，“金医生去查房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静姝你今天又给金医生拿吃的了？”小护士一问就没完没了的，毕静姝伸个脑袋不见走廊上有他的身影。

卫校的课程烦闷枯燥，护士这个行业完全就是为了糊口。毕静姝家境普通，算不上大户人家，父亲做了点小买卖，偶尔从盐商十号码头进点货物回家，不是什么赚大钱的买卖，但是足够在这泰泊城中生活。

金医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医生，留在这玛利亚医院中给人看病，年纪在医生中不算大，至今未婚。玛利亚医院是国内和洋人合资的医院，除了有国人之外也常常有外国的病人来看病。

查尔斯：你们外国人夸人真奇怪。

蓝眼睛高鼻子的病人查尔斯就躺在病床上，查尔斯在大使馆工作，前段时间从外国调职过来，说是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医院里的小护士里就属毕静姝的英文稍微好些。在外国人面前大家还是露怯的，谁知道这高鼻子的查尔斯中文蹩脚但是也不至于那么差，两个人交流中能够听懂对方的话，查尔斯住院的时间久，毕静姝就成了他的特别看护。

病床上的人坐起来，

查尔斯：金。

金硕珍从外面进来，金丝边的眼镜夹在胸前的白大褂上，双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查尔斯：你看上去可太糟糕了。

查尔斯总担心金硕珍的睡眠时间，糟糕两个字眼用的是英文。

金硕珍重新戴好眼镜，打开病历本，

金硕珍：今天觉得怎么样？

查尔斯：身体已经舒服许多了，我想再有两三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查尔斯穿着病号服，伸出手比了鸡肉的动作。

-

毕静姝是跟在金硕珍背后出的病房，提醒他记得吃东西。

金硕珍：那静姝你吃了吗？

金硕珍突然的提问让毕静姝一不留神撞上了他的肩膀，

毕静姝我吃过了。

金硕珍：上次来做检查的夫人这个月过来了吗？

走廊上的空间并不宽敞，金硕珍把里面的路让给了毕静姝，好让她躲开推过来的车子。金硕珍说的是闵府三少爷的妻子，从怀孕之后就一直在玛利亚医院做检查，

毕静姝那位夫人有早产的迹象，已经告知过闵三少爷了，这几次的产检都是他亲自陪着的。

金硕珍并不负责这一块，只因听说是田氏百货和泰隆饭店两家少爷的朋友，因此隔着这层关系对这位姑娘分外关注。

几次送来的都是政府的车子，田氏百货的少爷结了婚在冬天去了外国，闵三夫人算准预产期时间差不多要住院了。病人躺在病床上往急救室送，两个人避开毕静姝的视线跟着车子走，

金硕珍：“在医院你要习惯生死，我们是在和死神抢人。”

金硕珍话里有话，上次在他的办公室外听见了这一段对话之后毕静姝难过了好久。

那位姑娘大约是在七个月以前来的医院，患上了治不好的病，中医西医都看不好，年纪轻轻的。毕静姝就站在门口听完了对话。

拖延时间的治疗办法无疑就是让对方等死，毕静姝的年纪和那位相仿，其实是在为对方难过。

最开始当护士毕静姝并不是真心喜欢，常常会见到生死离别的场景，对于年轻的毕静姝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和金硕珍共同出过几台手术，金硕珍的额头上总是布满细碎的汗珠，但手下仍旧沉着冷静地和死神做着搏斗。

毕静姝没有什么目标的人生一瞬间找到了想做的事。

金硕珍：“你要记得我们也不总是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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