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泊烟云（2）

闵玧其泰亨可曾知道夫人还与泰泊城哪些人家有联系，我并非泰泊人。所有人情世故在结婚时走过那么一次，之后就没再见了。

闵玧其对方阿米家事的了解就停在泰泊城最大的军火商方家，方家灭门后能与其脱开关系的人家急急忙忙撇清联系。

若是她真的还活着，那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她。这么多年里，田柾国在国外，金泰亨也未曾见她露面，只能从可能有联系的人中寻找线索。

他是怀疑她还活着的。

也许是一种期待。

金泰亨拢了下外套，

金泰亨：阿米姐认识的都是一些老泰泊旧人，还是父辈，出事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不知道朴长官查人方便吗？

转身询问朴智旻。

朴智旻一直在听二人说话，被点名后往前倾了倾身子：

朴智旻查人这事情倒好办，你告诉我，我亲自去办便是。

金泰亨咳嗽两声喝了口边上的热茶，

金泰亨：盐商郑家朴长官可知道？

金泰亨口中的盐商郑家就是朴智旻初入职警署厅不久的案子有关，一具无名女尸在郑家码头上被发现。

不知道怎么的隐约觉得背后有事，一直是朴智旻的一块心病。

朴智旻我初入警署厅的案子就涉及到盐商码头，夫人是和盐商郑家有什么关系吗？

朴智旻知道那就好办了，金泰亨面露喜色，

金泰亨：田柾国家里原来常和郑家来往，我是不知道军火商家能够和盐商有什么联系，但是算上我们这辈细想，阿米姐能够寻求帮忙的也许就是郑家少爷。

闵玧其你说郑号锡？

是闵玧其的声音，他拳头紧握，长久以来都没有回过泰泊城，自己的想法也没同别人讲过。

这日两人的来访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泰泊城现在有一半的人口是日本人。无法将日本人赶出去，这块地迟早沦为战火一线区。

金泰亨：就是郑号锡。

金泰亨站起身，衣服掉落在地上，闵玧其吩咐下人出去。

金泰亨：盐商家也蹊跷，娶几房妻子病死几房，那郑少爷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偏偏没人调查这件事。如果柾国和阿米姐都没有求助，她在泰泊活着就有可能找郑少爷。

闵玧其你们几日回泰泊？

闵玧其问。

朴智旻：我还有事，明日就要回去，只是把这个消息带来给你，没想到金少爷也是为此事而来。

朴智旻坦言。

闵玧其思索了一阵，

闵玧其我也回。

盖上了茶杯盖，

闵玧其若是有一人见过她还在这城内，我就算把整个城翻过来也要带走她。

方家被灭门，她身处泰泊几年销声匿迹不让任何人知晓，兴发的死要是和她有关，寻仇完了之后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半沦陷的城本身就不安全，经历生死之后她当真要是活着，闵玧其只想护着她余生安康。

火车车窗里印着三个人的脸，票根的终点是泰泊城。

-

盐商十号码头上郑号锡看着工人把货物都卸下了，准备回去对账本。仔仔细细地核对着几个月的账，账房先生就立在边上。

对账的时候最好不要开口打扰到他，郑家的家业已经完全交给了郑少爷保管。账房先生是新来的，在外一直听说这郑少爷的身子骨不行，不能够操劳太多的事物。

所以家中一直是由多位账房先生打理着。

今日见到他对账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抱病的人。

正值年岁最好的时候，走路说话身子骨都健康得不行。

正等新账房先生纳闷着就有人端着中药来了。

“少爷，吃药了。”

郑号锡嗯，放桌上，我一会儿喝。

下人端着药碗放在桌子上，“老夫人说了要趁热喝才好。”

郑号锡你放下出去吧，我跟先生对完账本后就喝，快对完了。

人走之后郑号锡才抬头，把账本交给先生。

郑号锡周五的货是晚上到吗？你带人一定要核实好数量。

新账房先生看见郑号锡往桌子的方向走过去，应该是要喝药。“周五晚上7点，那我这就先下去了。”

郑号锡好，把门带上。

确认背后的人走了，郑号锡把药如数倒进了花盆里。

新账房才出门走了几步就被送药的小丫鬟拦住，“少爷呢？”

“在里面喝药啊。”账房先生抱着账本回答。

“哦哦，那你快去忙吧。”小丫鬟让开了走廊的路。

先生想着这小丫头还挺上心这件事情，拐了个弯儿去码头准备晚上点货。

等人来收碗时郑号锡做了个刚刚喝完擦嘴的动作，从抽屉里面拿了块糖。

包着的糖是最后一块了。

“少爷，很苦吗？”

郑号锡那是。

郑号锡嘴巴里鼓鼓囊囊地点头，

郑号锡糖没有了。这药不好喝。

“老夫人说的法子，说是对你的病好。”丫鬟把碗收了端出去，这下好跟老夫人交差了。

郑号锡你吃不吃糖啊，最后一块了。你给我送药，我给你糖吃。

郑号锡作弄着把糖塞进了姑娘的嘴里，自己从房间里晃悠着出来。

“少爷喝完药之后呢？”老夫人问。虽然嘴上叫着老夫人，但实际的年纪并没有那么大。

“喝完之后就去买糖了。”

“多大个人了还买糖吃。”

“姑母，还不是药太苦了。”小丫鬟抬头，是老夫人弟弟的儿子周行之。在这家中也算是半个管家，之所以说是半个，还不是因为郑号锡根本不是老夫人所出。

生母难产死了，二夫人就成了母亲。

郑号锡最开始一直由外公外婆照看，两位老人年老，他父亲一直再无子女就把他接回了身边。

当时的郑号锡已经十七岁了，非要冲着没有血缘的人叫母亲。

没几年父亲病倒，到现在一直卧病在床。说是恶疾使得嗓子无法说话，郑号锡这才学着打理家中的事物。

买糖的见着是郑少爷来了，赶紧拿纸给他包糖。“少爷的身体可好些了？”

郑号锡最近不下雨还好，天气晴朗的时候身体也没那么乏。

边说边掏钱给卖家。

正好和进门的朴智旻擦肩而过，

朴智旻：有没有什么吃药后适合吃的糖？不会影响药效的。

朴智旻摘掉了自己的帽子。

店小二转身，“朴长官，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朴智旻：我给我朋友买。

朴智旻来买糖不是为了自己，是在金府见到金泰亨吃药被闵玧其挤兑，他坦言每天吃药都吃不出别的味道。

之前两个人还客气得不行，现在已经变成了“智旻啊，你要是从军统府回来就给我带点糖吧。”

“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满足了他的这位朋友。

“有啊。”店小二指着盒子里的糖，“这个就是，刚刚和您擦肩而过的郑少爷就是出了名的药罐子，每周都会上我这来。他吃的药可太多了。”

朴智旻指着另外一个盒子：

朴智旻：这个也给我装一些，分开装，给我妹妹带一些。

“好好好，小孩最爱吃的这样的糖了。”

朴智旻听到妹妹两个字就笑了：

朴智旻：已经是大姑娘了，那位郑少爷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店小二一边装糖一边念叨：“郑少爷是郑家唯一的儿子，不知怎么的被接到府上之后就一直身体抱恙，瞧过多少大夫都瞧不好。”糖被包的严严实实的。

皱着眉喝完药的金泰亨立马拆开包装吃了一块糖，

#金泰亨：你是说他之前都不是在泰泊居住的？

朴智旻：说是在别处一直由外公外婆抚养，你们之前没有接触过吗？

朴智旻在他家里转悠，泰隆饭店果然是有钱的金主，家里的摆件一点也不普通。金泰亨那件睡衣就是上好的丝绸，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吃喝不愁，生来一副惹人喜爱的笑脸。

他在警校吃苦头的时候，这小子怕是还在家里吃着蜂蜜嚼着桂花糖糕。

不过为人大气不讨厌，待人接物礼貌极了。虽然身体最近不怎么好，但看的出来府上的叔叔伯伯对这位少爷都疼爱有加，说什么话也不避讳着他。有什么好医生全给他介绍，只有他这样的人内心才那么干净。

金泰亨让人收好朴智旻带来的糖果，闵玧其不在金府，说是去钟鸣寺了，钟鸣寺的路朴智旻找人重新修过，每年也捐了不少香火钱。

他是想去看她。

她可能还活着。

#金泰亨：我们见过几次面，打了招呼，但一点也不熟。

来金府上给金泰亨看病的医生很多，唯独有一位中医来的时候全部人都要回避，说是不让人瞧他看病。就是这位医生来了他的病情才有所好转，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

朴智旻要走，金泰亨叫住了他。

金泰亨关上了书房的门，

朴智旻：先生这是？

朴智旻有些不解，金泰亨笑了。这小子进门之前还是一副憔悴的样子，现在看上去生龙活虎的。

朴智旻：你这是做什么？

见到金泰亨把披着的外套也丢到一边去了，朴智旻弯腰从地上捡起来给他拍了拍灰。

#金泰亨：我就没病。

拍灰尘的手停住了。

朴智旻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金泰亨之前确实是因为过于悲痛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却不是什么恶疾。周医生第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要求单独给他看病，同时带来了这么一句话，要是金泰亨想要活着就得装病。

得骗过所有人装病，因为不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

金泰亨数月不出现在泰隆饭店，身子有病的消息立马就在泰泊城传开了。一个生病足不出户的少爷，身边跟着最多的就是小厮。去戏院看戏一定要让大家看到他的病样然后离场。

朴智旻想起了什么，

朴智旻：那你上次在闵府？

#金泰亨：装的。

朴智旻：好啊，你个臭小子。

顺手把衣服丢在了金泰亨脸上。

这边的医生开口了：“这还要朴长官帮个忙。”

朴智旻：你尽管说。

医生的法子是让朴智旻派属下四处给金泰亨找医生，顺便散布金泰亨可能命不久矣的消息。

朴智旻：那玧其兄？

#金泰亨：他还不知道，我也不确定阿米姐还在不在城内，直接让她现身的可能性不大。她不想出现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主要是借着这个由头去接触郑号锡。问问他的医生你才好靠近郑家。

消息极其快就传播出去了，每日都会有医生上金府拜访却没有一位真正能够治好金泰亨的病。问起之前的那位医生，下人都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家少爷的病治不好了，这医生才告别的。

朴智旻一直没有细问金泰亨和医生是怎么认识的，金泰亨只是说在田柾国后事处理不久后病倒才遇到的。

他的病是心病，但要他一直装出病样，既是高人指点，自然就接受了。

泰泊近年发生过许多风雨，但金泰亨这几年倒是过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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