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季栖把摇椅搬到窗户边，配上一张小桌子，放茶壶和糕点。

孙存终于能进来了，宋使善上前问：

“你怎么来了？”

孙存心里还是有些别扭，面上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道：

“听说宋哥哥要教书了？”

宋使善不免笑了，纠正说：

“不是，就是闲的发慌，想和你们这些毛孩子相处相处，顺便教你们些东西。”

孙存有些委屈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使善又笑了，心想：这孩子真逗，还委屈起来了，想罢，回道：

“你现在不已经知道了？”

孙存摇头：

“不一样，我和你关系不是应该更好一点吗，为什么我不是最先知道的。”

宋使善笑的更猖狂，拿折扇遮了半张脸，眯着眼逗道：

“哎呀，知道就行了。”

孙存跺脚，抱着胳膊更恼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听的。”

泪花都快彪满眼睛了，宋使善见事情快要控制不住了，收了扇子，也收敛了笑，蹲下拍拍孙存肩膀安慰：

“不是啊，我怕你把我打跑啊，听他们说，你厉害的把隔壁村的先生打跑了呢。”

孙存气嘟嘟的解释道：

“谁让他骂我，还顺带骂陈侠哥没本事的，他一个连乡试都跟陈侠哥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人，对陈侠哥连个笔画都不配说。”

宋使善算是搞清楚了，就是不能说陈侠呗，这也算是抓住这熊孩子的弱点了。

宋使善刮了刮孙存的鼻尖，语气轻松的问：

“那你给他道歉没？”

孙存甩头，避开了宋使善第三次要刮鼻尖的手，气势减了不少：

“嗯，我还给了他一袋陈侠哥教我做的果干。”

宋使善见哄得有效，乘胜追击，道：

“吆，很不错呢，陈侠真的好厉害的样子，你做的果干若是好吃，那陈侠就是真厉害。”

刚捏到的软肋就用，妙啊。

宋使善如愿，吃到了果干。

夕阳西下，燕子归巢，农人相互打了招呼，田里散去一片。

说来，麦子也快熟了，到时候又要忙好一阵子，地里将会有一大片佝偻着腰的人，还会有顽皮的孩童添乱，拿着麦子瞎晃，饱满的麦粒洒落一地，也将是难忘的回忆。

夏日西边的彩霞轻轻的、柔柔的，像季栖看宋使善的眼神，热烈的、深情的。

季栖眼里，倒映着宋使善嚼着果干，惬意的念着诗词，孩子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眼里装着朱红的落日和章丹色的云，更大一片是懒散模样的宋使善。

宋使善卧在席子上，单手撑着头，额边细发随着轻风摆动，一点都不遮视线，鬓角两缕长发垂在席子上，和后面的头发混在一起，像一滩浓墨，有风在面上刮起水纹。

另一只空下的手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有时还敲敲地面，浓眉微皱，扫视一大片孩子，语气颇严肃道：

“看看，快点看，这个字是重点，很难写，都记住喽！”

嘴里的果干打搅的他说不清话，他也舍不得咽，因为是最后一片了，真的很好吃。

孙存突然发言：

“宋哥哥，陈幼古在外面躲着，你叫他进来吧，他跟个猴儿似的。”

孩子们嬉闹着顺着孙存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闹声更大了，陈幼古还一脸茫然的挂在树上，手上拿着树杈子遮挡着脸。

宋使善强憋着笑，咽下去果干才拿扇子遮着脸笑，扇子晃来晃去遮不住，宋使善干脆翻过身，脸朝着季栖，和季栖一起笑，会更开心。

小孩子嘛，见什么都会开心，更不要说着样滑稽的场面，倒在地上笑成一滩，宋使善身为大人，比他们更早收了笑，坐起来摇扇子，扇走身上笑出来的汗，还一边说：

“行了，笑一笑就好了，陈幼古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玩可爱，把你们都打动了。”

到了夸人的那一句，宋使善还提大了音量，生怕陈幼古听不见。

孙存跑到远处的树下叫唤：

“一起来听啊，下来！”

于是，这个不入流的学堂多了一个好学的孩子。

……

关于小孩的道歉和一件难闻却使用的衣裳：

天黑啦！爸妈拿着扫把提人了，孙存跟着齐祝回去，一路上还讲着今天的活动轨迹，一蹦一跳的，像个山兔。

陈幼古等人都走完了，偷摸拽着宋使善的衣角，宋使善一个没注意，险些让这孩子把腰带扯下来。

宋使善问：

“怎么了，可爱的猴子小朋友？”

陈幼古一脸无辜道：

“善哥哥，对不……”

宋使善连忙按住了孩子的嘴，严肃的说：

“我见了你四次，你和我道歉道了十次，你这要干嘛？被你踹河里的又不是我，你和我家季栖说去。”

陈幼古唯唯诺诺：

“我怕他打我。”

宋使善不禁发笑：

“我不打你？”

陈幼古回答说：

“你打的不疼。”

宋使善不想再说话，对于那件事，虽然过了几个月，但自己的确改变了很多，那天扇了这孩子一耳光，确实是年轻气盛太莽撞，但是手疼也是真的。

总不能是这孩子脸皮厚耐打吧？

宋使善拉着陈幼古的手，沉默了半天，劝道：

“季栖不爱打人，你去试试。”

于是陈幼古怀揣着不安的心，颤抖着走到季栖面前。

季栖也一样紧张，很久没和孩子说话了，他也绷直了身子，端坐在台阶上。

陈幼古深深鞠了一躬，大喊道：

“吉哥对不起！那天是因为你逮走了我放生的那条鱼我才推的你，我是故意的！”

宋使善又噗嗤地笑起来，相比之前收敛了很多，肩膀微耸动，扇子拿的还算稳。

但是这样道歉真的很欠。

谁让季栖善良呢，摆摆手道：

“对不起，俺不知道那条死鱼是你放滴就扔咧，俺下次扔的时候找你问问。”

这话说得，一个比一个愣。

宋使善趁季栖给陈幼古找糕点的间隙，挑着灯笼出来，对和睦的两人招手，道：

“季栖走吧，一起送这孩子回家，咋没人来找呢，哦对，拿把艾草给这孩子揣上，看这孩子身上的包。”

季栖火急火燎的找出来东西，给宋使善套了件薄衫，衫上一股淡淡的艾草味。

一路上说说笑笑，陈幼古还和季栖讨论怎么抓鱼，怎么烤着好吃，季栖道出了不少好方法，陈幼古突然开始崇拜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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