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欸小兄弟，你牵的这马，挺显眼啊，这皇都人山人海，你不怕这马碍着你前行？”

一个满面胡茬子的大汉满面笑意，走来和店小二要了碟小菜、两屉包子和一碗稀米粥，和季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季栖正在雨棚下狼吞虎咽，一只手拿着俩包子，一荤一素，一口下去咬俩，滋味一绝。

另一只手紧拉着缰绳不放，远处马儿摇着尾巴赶虫子，嘴上嚼着店里老板娘种的菜，花了季栖二两银子。

季栖先是不理，但半晌听不见别人回答，这才抬起头，看看四周，最后定睛在壮汉身上，一口包子来不及咽完，诧异地指着自己的脸问：

“俺？”

壮汉丝毫不尴尬，肯定道：

“是啊，小兄弟，你这口音，不是本地的吧，我跟你说，你可是找对地方了，就这店，虽偏僻了点，但在皇都啊，就是那个香满楼的饭菜，都比不上这儿的好。”

季栖点头，喝了口粥顺了顺食，应道：

“嗯嗯，好吃。”

壮汉被逗笑了，说道：

“这皇都里，牵着马可不好走啊。”

季栖端着碗喝粥，点头：

“嗯，难走。”

壮汉一拍腿站起来，到马跟前打量了一番，小声道：

“这马好啊，啧啧啧看看这毛色，再看这一身肉，好马……”

但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装作嫌弃无比，像是故意说给季栖听的：

“这马，啧啧啧不像是好马啊，小兄弟，真不怕耽误你办事儿？”

季栖在桌上拍下钱，朝着店里喊：

“老板娘，钱俺放桌上咧，你来数数！”

这才转头去理那壮汉：

“这是好马，俺不卖，你快吃你饭去。”

季栖可不是吃素的，也不会因为眼前的祸患而忘了这马儿给他带来的好处，况且，季栖还要用这马儿驮着宋使善一起走的。

那壮汉见没戏，长叹一口，心里咒道：挤死你挤死你。

可季栖才不怕，披着蓑戴着笠，悠然走着，左看看、右看看，好多新奇玩意儿，好多好看衣裳，季栖心里盘算：要带使善来这里买些新衣裳。

可是，要如何见到宋使善呢，季栖思索着，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来往的人皆笑出了声，还有窃窃私语的：

“这人谁啊，这么大胆，连慕容家的小公子都敢撞，怕是过不了好日子了。”

慕容午，皇都最大商贾的儿子，在皇都横行霸道，见到条狗都要踹两脚，刚才抢了一个姑娘的头花，跑跳间没长眼，直接杵在季栖身上了。

季栖也不去管，掏出二两银子，让他去看看郎中，自己一脸不在乎地拍拍身上的泥，牵着缰绳就向前走。

慕容午不乐意了，捡起银子就砸到了季栖后脑勺上，叫喊道：

“你把我当叫花子呢，你这个臭乞丐，该死的东西，敢不把我放眼里，你站住别走，你等我长姐过来，我拿银子压死你！”

瞬间，有几个护卫样的人闯出人群，架着季栖，七嘴八舌，但异口同声，道：

“老实点！”

即使有几个人帮不上忙，却还是把手放在季栖身上，就图这慕容公子大发慈悲，给的那几两赏钱。

季栖可不愿配合，他要急着找宋使善呢，这皇都鱼龙混杂，人又精明，哪比得上村子里的人那么憨厚朴实，宋使善在这里能过得好吗。

待那一众人发觉季栖的肌肉凸起，意识到危险时，已经被甩到了远处，只知道先捂着痛处在地上呻吟，哪里还有人愿意去保护慕容午。

季栖放弃了给慕容午一个脑瓜崩的想法，继续拉着缰绳往皇宫方向走，对身后的喧哗置之不理。

可搭在他肩上的手让他不得不回头看看。

那是一个面容姣好，仪态端庄，衣裳贵重却不华丽，头饰不菲却不张扬的女子，面上没有擦粉，只是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浅浅抹了一点口脂，勾了黛眉。

一切都只为了提气色，没有一个多余步骤。

她走路时，髻边步摇都不会过度晃动，但裙摆还是会随着风飘起来，两袖间的香是皇都最好的胭脂铺子里的极品，光是一两就抵得上方才酒馆一日的收入。

看样子，这便是慕容午的长姐：慕容意。

慕容意杏眼紧盯着季栖，季栖笠下一双露出的眼炯炯有神，倒映着地上的水洼，像天上乌云间的空隙，有阳光的希望。

慕容意刚想好的斥责话，在看到这双眼时，竟有些许畏缩。

她仍旧端着贵家大小姐的仪态，思索片刻，道：

“这位公子，为何出手伤人？”

季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对这位大小姐生出了些耐心，他指了指在原地抱胸生气的慕容午，道：

“他撞俺，不让俺走，还拿俺赔滴银子砸俺。”

那大小姐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回头看了慕容午一眼，很快又转回来，对季栖说：

“那被你打伤的人该如何处理？”

季栖掏出一袋银子。

慕容意，推回袋子，道：

“这些俗物，我慕容家不缺，只是缺你的道歉。”

这些有钱人，嘴上贬低银子是俗物，可身上每一处都是拿银子换的，每日为了银子跑动跑西，还端着一副清高的样子。

季栖想了想，收回了银子，道：

“他们害滴俺误了时辰，为啥还要俺道歉，俺不，俺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

慕容意又问：

“何事让你能动手伤人了？”

季栖耿直的回答：

“俺要见皇上。”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屏息敛声，就连刚才还在吵闹的慕容午都瞪大了眼，也是他最先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就你，还想见陛下？哈哈哈哈想多了吧！”

慕容意让人拖走了慕容午，提醒道：

“陛下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倒是有法子，但是你得和被你打伤的人赔不是。”

季栖又想了想，掏出一袋银子，丢到那群在地上乱爬的人里，那群人立马活了过来，疯了一样的抢。

季栖道：

“带俺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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