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独自来到了练武室,站在兵器架边,脸上似笑非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兵器。
杨嬷嬷走近江老夫人:“姑娘···”
江老夫人缓缓转身:“春华,你怎么来了?”
“我将姑娘出来,便跟了上来。”
江老夫人略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我没事,只是最近精神状态越发差了。”
她叹息:“姑娘,您太累了。这府里的事,您惦记的太多,去了太多的精神气,自然容易疲乏。”
“春华啊,这府里的一大家子,我走后,交给谁啊···”
“姑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的日子好坏,都是他们的事。”
江老夫人摇摇头:“我只给你家老爷留了两个孩子,还有一个随他战死沙场,只余下这一个,我舍不得看他遭罪受苦,他走到今日,也是我这个做娘的过错,但我走后,这江府可就真的彻底倒了。”
春华犹豫了片刻:“姑娘,还是三姑娘呢。”
她的眸子亮了几分:“这个丫头···本是抱着对兰馨的愧疚,想照拂几分,却没想到···越是教她,我便越是觉得这个孩子非同一般,起初教她不过两三分心,现在倒是打起了六七分的精神。”
“一全了姑娘您的一片心,二还能让她以后有立足之技,三能对江府有些助力,如此好的布置,姑娘你便放宽心,再莫忧心忡忡了,也莫要太过损耗精神气,终归是年纪大了,不比年轻。”
“我只期望这幅身板能中用电,能再活几年,我便也少了几分放不下,能安心走了。没料到,三丫头居然是这府中最像我的人,不,应该说是远胜于我。”
她一向稳健的步伐,此时有些蹒跚的走向兵器架:“老头子,再等我几年,等我将三丫头带出来了,我也可以了无牵挂去找你了,只是如今我这幅模样,怕到了地府,也不能和你齐驱并驾了,我老了···”江老夫人说着说着,眼里含着泪花。
“送走你的时候,你还是满头黑发,现如今,我却是鸡皮鹤发,老头子啊···”
春华忙走上前,搀扶住江老夫人:“姑娘,切莫大喜大悲。”
江老夫人牢牢抓住春华的手:“待我走之前,我会交代好府里,待你如长辈,好生照顾。”
春华声音有些急促:“若是姑娘走了,春华自然也就不在了,姑娘若想让春华多活几年,多享些福,便好生待自己的身子,让奴婢陪着姑娘,好好过日子。”
江老夫人收回手,情绪稳定了些:“你这丫头,自小便如此,知道说些什么能哄住我,能劝住我,我是离不开你啊,春华···”
“奴婢也离不开姑娘···”
江老夫人抬头看向外门:“春华,你说三丫头她真的能担此大任吗?不是说她的能力和心智,在这一方面,我从不质疑,她能做到,我担心的是那片真心,这孩子会真正的把自己当江家人吗,嫁人之后,还愿意搀扶我们江府一二吗?老了好了,疑神疑鬼的事情越发的多了。”
“姑娘过往常告诉奴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切莫交付真心,用了一个人的时候便要实打实的相信此人,虽然不是每次都能看对眼,但这是对双方最为尊重的法子,也最是事半功倍。”
江老夫人点点头:“关心则乱啊,我这是心里没底,自己吓自己呢,我看了一辈子的人,也少有看走眼之时。我看这个三丫头,一双眼睛澄澈无比,心底岂止是不坏,更是个好的善的。”
江老夫人轻轻推开春华,步伐又稳健,朝外走去:“我虽是为了江府,看重她,却也不想掩饰对她的喜爱,这个丫头配得上我的信任和看重。更配得上我这份祖母待她的那份真心,虽然不够单纯,却绝对是纯粹不掺假的。春华,走吧,等她及笄之日,我便会将兰馨的事,全部告诉她。”
春华一惊:“姑娘,您不怕···”
江老夫人微微一笑:“以她的能力,迟早会知道的,不如亲口告诉她,反而制得住场面。”说完这话,便不再停留,离开了练武室。
春华站在原地,一脸后怕:“怕是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吧。”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练武室,显得格外清晰和无助,慢慢的散在空气中。
这几日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心中还有些惦记杜衡和小呆两个人,却也不合适在隔三差五就出府,只能按耐心神,随着江老夫人好好学东西,然而昨夜我却是彻夜难眠,只因为今日一早我要随江老夫人去见我娘。
今日,是我娘的生辰,我用粉遮了遮眼底的乌青,又点上了“美人唇”,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装扮还是日常的装扮,得体也不失礼数,便是失礼,她也是我娘,见过我任何样子的娘,又何妨?
想到过会就可以见到娘了,我这一路上的情绪有些不平静,连在马车上,江老夫人和我说话,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环境有些破落,我垂着头,随着江老夫人走到一家小院口,门未关,我们就这样进去了,一进屋就看到娘站在屋内,看我们进来,脸上挂起了熟悉的笑容。
“家中简陋,倒是要委屈江老夫人和江三姑娘了。”
虽是简陋木凳,江老夫人却也不皱眉头,款款坐下:“戒慈师太这话说得,太见外了,你我虽年龄不近,却难得的聊得来,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在山中静修半月,能识得你,是老身的福气了。”
我笑着行礼:“今日是戒慈师太的生辰,阿年手拙,绣了个荷包,针脚有些粗浅,还请师太不要嫌弃。”我将荷包双手递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娘,果然她笑着接过荷包,往手中一打量便神色大变。
“这荷包···”
江老夫人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
戒慈师太死死地看着我,目光有些祈求:“这荷包的针法,江三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原是不会的,自从半年前落水昏迷,死里逃生之后,却不知怎的就会了这针法。”
“半···半年前···”
我点头:“无师自通,就这般学会了。”
戒慈师太目光很复杂,有欣喜,有痛苦:“江三姑娘在半年前险些丧命?”
江老夫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娘:“这丫头命大,落了水差点救不回来了。”
戒慈师太颤抖地握着荷包,急切地追问:“毫无原因的,没有和任何人学过,就会了吗?”
我点头:“使得,说来也奇怪。”
江老夫人也帮腔:“如此说来,三丫头醒来,确实有了很大的变样,变得懂事聪慧了很多,难得的是整个人的气度都大气了不少。”
戒慈师太将目光看向江老夫人:“江老夫人,我的女儿···这针法是我娘家不传之秘,每一代的嫡女可习之,传女不传媳,我只将此走线的手法教了我儿,却不知,却不知江三姑娘···”
江老夫人的目光也是陡然一紧,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我身上,互相交错,室内安静的吓人,我们三人的呼吸声都有些发急,娘和江老夫人先后收回目光,却又是惊魂未定的对视一眼。
我扬起笑:“虽不知为何阴差阳错中会了这针法,但我想,许是戒慈师太的女儿,我唤一声姐姐吧,许是姐姐在我梦里走了一遭,怜我手拙更不舍得师太,便将针法传给了我,许是已经料到我和师太会相识,借我之手,传达与师太的母女情深罢了。”
两人的眼神变化很快,先是不解,继而陷入沉思,最后又有些恍然的味道,而娘的眼神更是看的让我心疼,眼底不敢奢望的小心翼翼,颤抖和忽而亮起的眸子。
“我···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听上去有些···”
戒慈师太打断我:“江···江姑娘,你,你别说了,我果然修行不到家,听这些话,心中居然,居然无比期望你说的是真的。”
娘垂下了头,藏在衣服下的双手却有着很明显的颤抖,江老夫人看我的眼神有些犀利,不是质疑,不是怀疑别有用心的犀利,而是如同研究一个问题时的专注,她?他也信了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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