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笑着说的话,但听在我的耳间却是犹惊天霹雳:“你!你到底是谁!”
他松开我,又揉了揉我的头:“为何一直问我是谁?就许你有借尸还魂,逆天之运,便不许我有些非常人的境遇不成?只是我不知能清醒多久,江婧年,其实我觉得当个呆子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担心在你的眼里,我一直是个弟弟,是需要你同情照顾的可怜人,若不是这,我觉得,一辈子这般糊糊涂涂,不谙世事也未尝不好,人心险恶,世事多变,看得太清容易伤心伤身。”
洛殊安带着笑意看着我,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他到底是借尸还魂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知道我并非只是江婧年还是陌夙宁。
我正想着,却听见一声欢悦的“汪汪”声,见红烧肉兴奋的扑到洛殊安身上,往他脸上舔去。
洛殊安躲闪着:“红烧肉,别闹,哈哈哈,好痒···”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脸,是了,这是小呆的笑容,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样的笑,我只在他的脸上看过,似三月春风,又似四月和煦的日头,让人只觉得无忧无虑,一切都很美好。
他抱住红烧肉,挠着它的肚皮:“你痒痒我是不是,看我怎么教训你。”
眼前的一人一狗闹作一团,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也许他真的是我的小呆吧。
他抱着红烧肉看着我:“我真的是洛殊安,如假包换,至于其中种种说来话长,若你能嫁给我,我便能一一说给你听,好奇嘛?做我的妻子,我便会将所有的事告诉你。”
我居然也顺着这个问题回答了:“不嫁给你,便不能知道这些事了吗?”
他有些悲伤:“不和我在一起,也许就真的不能知道了···我能不能在这个世···”他没有将话说完就停了下来,又笑着望着我。
“江婧年,现在的我和你认识的我,没有什么不一样,唯独多了一份清明,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识人待物,喜欢你对我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太多太多的喜欢,无论是清醒的洛殊安,还是懵懂的洛殊安,都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洛殊安眼睛一闭,往床后仰,倒在了床上,惊得我几乎魂飞魄散,忙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呼吸平缓悠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他是回光返照了。
这一次,洛殊安的眉目舒展,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看着这幅睡颜,我甚至忘记了刚刚那些令人震惊的事情,侧坐在床边,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原来洛殊安不是天生痴傻,也有如此清明的时候,只是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知道我的秘密又为何痴傻了这么久,不过无论怎样,你总归都是我心中那个心底很好的小呆,你若一世痴傻,我便努力多护你一些,你若再醒来已是清明,我便能多放心一些。
坐了一会,我便匆忙的向杜府赶去。
这是我第一次来杜府,下人毕恭毕敬的将我领到正厅,却面有为难之色地说,老爷不在,无人敢打扰少爷,我也不急,只是就这滚茶打量着杜府。
屋内并不奢华,也不过分简陋,微微有些潮湿,散着些药草的味道,窗栏坐塌,均是些半新不旧的,看上去并不十分有距离,也并非等闲之人可出棚的,下人们脸上都是挂着浅笑,礼数周到,却并不让你觉得亲近。
总而言之,这里的人和物,让我一看便知,这只能是杜衡的府里,旁人都不适合住着,一盏茶喝完,丫鬟们脸上都是对不住的神情,想来是不敢去找杜衡的。
我也不愿多说,只让丫鬟将我带到了杜衡的院外,丫鬟话不多也不多问,乖乖顺从,一路缓行,将我带到了一个院门外,便匆匆走了。
我笑着摇摇头,果然主人是个怪的,吓人也是有不一样的,我踱步找到了那间朝向最好的正屋,敲了敲,又放大了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没有我想象之中的置之不理,门一下子就开了。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手拉近了房,下一刻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浸染了我的衣衫和鼻尖,杜衡的双臂有些笨拙却急切的环绕了我,身子却微微有些颤抖,他在不安?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情绪,有我们都有的喜怒哀乐和恐惧,我伸出手,轻轻在他背后拍了几下,只觉得他身体一僵,继而拥抱的又紧了几分。
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平静,有些张皇失措:“江婧年···”
“嗯,我在。”
“江婧年。”杜衡的声音带这些茫然,带这些恼意,更多的是恐惧和不知所措,喃喃的唤着我名字,他的声音总是温和的,透着果断,这次却带这些黏糊,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继续顺着他的后背:“杜衡,我在,我在你身边。”
他松了松双臂,却依旧将头低低的压在我的肩头:“江婧年,你怎么才来。”
我尽量放柔语调,放慢语速:“我已经来了···”
“你终于来了···”
杜衡的声音不自觉的泄出些依赖和心安,不知道拥抱了多久,我只是静静的站着不去推开,也不多说什么,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情绪,那种对于他而言极其陌生的情绪,似乎是一个打碎了茶盏却没人教他怎么收拾瓷片的孩子,只能垂手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终于他抬起了头,后退了两步,看着我,那双眼睛,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心中十分不合时宜的升起一阵赞叹,沾了人气,果然又好看了几分,不再是高高在上,让人观赏的艺术品,而是变成了能够交谈的并行者。
“江婧年,我害怕···”
我拉着杜衡侧身坐下:“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他很认真的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我真的很害怕。”
“那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娶大公主,我不想娶她,一点都不想。”
“不想就不想,往常也没见你因为这个害怕啊。”
他的眸子黯淡了几分:“她不用我娶了,但是我更怕了。我···不知怎么面对她了。”
我还是维持着笑容:“杜衡,若你对世间女子皆无爱慕之意,娶公主一事,也未尝那么糟糕。”
他垂眸摇头:“不愿娶便是不愿娶,我想娶的人,是你。”
我笑意未减:“还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他抬头,眉头紧锁,怔怔的看着我:“恩情···也许是因为恩,也许是因为情。”
“情也分无数种,你说得情,便是和恩有关,无恩便无情了。”
他的语气有些悲凉:“江婧年,我有一个隐疾,我···只能凭身形、声音、气味去记住一个人,我···记住不住每一个人的脸。”
说罢,他缓缓看向我,眼里含着熠熠夺目的星光:“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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