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初起身跪地:“我是来请罪的。”
众人皆是错愕:“我没有立军功。”
江景初只说了这两句话,便直直的跪在地上,不再多言。
“你说什么?”
江景初的身子有些颤抖,却抬着头直视着江瑞卿:“儿子没有立军功。”
江瑞卿震怒起身,走到江景初面前:“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沈将军的贴身小厮来传话,现在你告诉我们,你没有立军功?”
“是,我没有立军功,我也不知为何沈将军会有此举。”
“你!!”江瑞卿这声极大,震得我耳间有些微微发痛:“我再问你一次,到底立没立军功?”
“没有。”
“那为何沈将军如此传话?”
“儿子不知。”
江瑞卿转向我:“他不知,江婧年你可知?”
“许是怕父亲责骂,便编了这些话,来保二哥平安吧。”
江瑞卿怒极反笑:“好好好,我问你,你二哥何德何能,入了沈将军的眼,贵为将军,为了一个新兵考虑得如此周全,还是说那沈展琰早就与你有了首尾,看在你的面子上,待你二哥好上了几分?”
江老夫人拐杖跺地:“老二!”
“娘,我们江府有什么本事,让沈将军如此费心。”
我看着横眉立眼的江瑞卿,他的嘴一张一合,神情生动,几乎快逗笑了我。
“父亲,沈将军为何这样做很重要吗?儿子以为,重要的是,我没有立军功,我不能平白得了这份赞赏。”
“狗屁!你分明是害怕我责骂你,才做出了这场戏,兴许这个法子就是你三妹想出来的,这才修书一封,急送与你,你三妹素爱搔首弄姿,引起了沈将军注意,自然是在有私交之前,不过是举手之劳,沈将军也自然愿意相助,一讨你三妹欢心,有助你安全归家,江婧年,你果然好手段,你水性杨花,歪了心肠也就算了,还非要拾掇你二哥,将他往歪路上引,你安的什么心思!”
“这事和三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怒有愤,便冲着我来,何必拿三妹撒气!”
“你以为你逃得了?”江瑞卿又叫来了两个强壮的护院,只说了句,执家法,二十大板。
我看了眼老夫人,她眼中有失望也有叹息还有些不忍。
“老祖宗,你不信我和二哥?”
“信何事?”
“这假军功之事,我和二哥不知,不过是在懵懵懂懂之中被冠上了这么个名头。”
江老夫人摇头叹息:“三丫头,这与信不信没有什么太大关联,这事太过蹊跷,若说与你和景初没有关系,我自己也是不信的,无论怎样,这军功一事是假,景初也选择了坦白,该承受的也逃不了。”
“可是,老祖宗,二哥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此事,不是他之过,为何要他承担后果!”
江老夫人起身朝外走去:“只因他牵涉其中,无可避免。”
我又喊了一声老祖宗,带着些恳求,她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老人的背影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似乎被雾蒙起了一般,让我看不透,我只能回头看到两个强壮的护院已经摆好了长凳,将二哥抬至其上。
“爹,你不是口口声声,是我带坏了二哥,为何不处置我,要处置二哥?”
他冷哼道:“受罚也要抢着吗?罚完他就到你了。”
“二哥是二十大板,我呢?”
江夫人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老爷,三丫头毕竟年轻,行为不妥也是有的,要是罚重了,我也心疼,不如送她去庄子上,面壁思过几日,想来也有助于她静心,往后为人处世也会妥帖多了。”
“夫人还是心慈,你既然说了,我也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她一回,孽畜,还不多谢你母亲!”
我笑道:“多谢母亲?爹是要我去焚香沐浴,给娘上一炷香,谢谢她离开了,将我留给了爹悉心教养吗?”
江瑞卿眉目闪动,又勃然大怒:“你这逆子,简直不可教化!照我说,你还是去了家庙为好,也别去祸害别人了,丢了我们江府的脸。”
江景初趴在长凳上仰头:“父亲,此事真的和三妹毫无关系,若父亲气急,儿子愿意挨三十大板,只是还请父亲别迁怒于三妹,将她送去庄子上。”
江瑞卿正要说什么,江夫人却不动声色的走近江景初:“景初,你几时能晓得你父亲的一片用心,养不教,父之过,你父亲是不希望你成了那想些歪点子的小人,希望你做一个坦荡荡的君子,这是对你的今后负责,至于对你三妹也是同样的心情,不过是严加要求,希望她成为名门淑女,打在你身上,痛在我们心里啊,罚三丫头去庄子上,我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只是一味的纵容你们,才是真的害了你们啊。”
江夫人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说得江瑞卿再没了犹豫,一挥手,板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起先江景初还是咬着牙,仰着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直到衣衫渐渐染上了微红的血迹,我看着这个少年的脸色一片惨白,唇间溢出呻吟。
我扑了过去:“够了,够了···长途跋涉回家,还来不及休息,就被责打一番,你们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江夫人目露哀思:“三丫头,你怎么还是看不清你爹的良苦用心啊。”
“我看不明白,我只能看得出,在这么打下去,二哥就要晕了!爹,你要送我去庄子,我认了,你要打二哥也打了,剩下的几板子不打了好吗?我们···我们错了···”
江瑞卿抬手,示意停住了板子:“错了?错哪了?”
我的眼泪滑落:“错在···爹,是我,是我请沈将军谎报军功的···”
“为了免于责难?那又为何告诉我真相?”
“因为良心不安···”
“景初,你和沈将军并无私交,他为何愿意帮你?”
“因为我给沈将军写了封信,请他多加照顾二哥···”
江瑞卿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表情,似乎是大获全胜一般,我闭起眼睛,不愿看到这幅表情,似乎多看一秒,我就忍不住要上去撕了这张脸!
护院走了,江瑞卿和他的夫人也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
剩下地就是脸色苍白,衣衫殷红的江景初,和靠在长凳,瘫坐在地上的我。
江景初见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挤出一个笑脸:“我···不痛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鼻头一阵发酸,眼泪稀里哗啦的滚落下来,江景初见我哭了,抬手想将我的眼泪擦了,却发现连做这个动作的力气都没了。
他的语气有些慌乱:“又哭做什么,不过是几板子,你哥我扛得住,你以为这一月的操练是花架子吗,我现在的身体壮的能打死一头牛呢。”
我抽出手帕,擦掉江景初满脸的冷汗:“哥,你恨爹吗?”
他蹙眉道:“恨?为什么要恨父亲?”
“他不信我吗,也不听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们。”
“傻丫头,他是我们的父亲啊,他对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为啥那么要恨?”
“所以这便是哥哥的想法吗,只因为他生了我们,便有了掌控我们一切的权利?”
“尽说些傻话,长辈说的做的,都是我们该听着受着的。”
“所以,如果爹要我们去死,哥哥也会去死吗?”
“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吓傻了?”
“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认真真的回答我,不要说假话。”
他笑着:“好,你问。”
“如果有一天,江家不要我了,或者说用我去换取更高的权力和财富,哥哥,你会护着我吗?”
他不假思索:“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是我们江府的三姑娘。”
我执意追问:“如果有这么一天呢?”
江景初微微垂眸,脸上的神情也认真了很多,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吧:“我会,我会一直护着你,哪怕这份守护微乎其微,哪怕我还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我都会护着你。”
“如果江府和我,你只能选一个呢?”
“当然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虽然这么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江景初说完这句话,将头枕在双臂上,侧着头,脸上被阳光打出了一片片光影的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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