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初神色一正,声音也低了不少:“长姐,我并没有立军功。”
江婧月脸上的笑意一散,惊呼:“什么?”
“我并未立任何军功,是沈将军随口一说,为的是···”
我赶忙接过话:“不过是怕二哥归家,被家中长辈责骂,沈将军才做出此举。”
江婧月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意思是,立军功一事是假的?”
“对,子虚乌有之事。”
江婧月神情有些慌张:“这事,这事若是让爹知道了,定不会饶你。”
“所以长姐的意思是藏着掖着不说?继续哄着老祖宗和爹高兴?”
“这也并非长远之计,只是此时还需斟酌,现在爹正在信投上,二弟你若是说了,怕是会惹他震怒。”
“能有多怒?横竖二哥平安归家了,也愿意继续读书,此次参军,既是强身健体有证明了二哥热血报国,并未有什么不妥。”
江婧月摇摇头:“三妹,你想得太简单了,二弟毕竟是私自离开书院,这等行为是不孝不义,令人诟病的。”
我唇角笑意扩大,眼底却添了几分冰冷:“所以立了军功,便不是不孝不义,不被诟病了?没立功,便是任意妄为,哪怕是死在了战场,只要无所成,便丢了江府的脸?”
江婧月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三妹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她在说这话时,身子微微摇晃,右手紧紧捏着裙衫。
江景初上前轻轻扶了一把她:“长姐?”
江婧月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只是头有些晕。”
“长姐若不舒服,便回房休息吧,午膳也使人送到房中,好生修养。”
她看向我,双眼张大了几分,隐隐有些惧意:“二弟回来的家宴,我怎能错过?”
“长姐素来体贴众人,只是身子重要,家宴人多,礼数也多,倒不如在房中用膳舒适。”
“是啊,长姐,我也觉得三妹说得有理,还是回房休息,等好些了再说吧。”
江婧月叹了口气,又说了好一番话,才有些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门。
“长姐的脸色很不好啊。”
“你把她要说的话提前说了,她脸色能好吗?”
“二哥,你居然看懂了!听懂了!?”
“你觉得你兄长那么傻,白长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懂不成?”
“可是你以前从来都只说长姐的好。”
“长姐一直便是好的,现在也不过是明哲保身,无可厚非罢了。”
我撇撇嘴:“你还是偏爱长姐,看什么都是好的。”
江景初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好了,你也乖乖在房中待着,不要去家宴,我要去负荆请罪,到时候殃及池鱼,波及到你就不好了。”
“我?我自然是要随你去的,为何要躲在房中?”
他有些迟疑:“你知道我等会要澄清军功一事,还要一起?”
我有些诧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会被爹一同骂的。”
我噗嗤一笑:“二哥以为我不去,就不会被骂了?”
他的眸色一暗:“我私自离开书院,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我也并不否认:“所以你看,哥哥你和我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便是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同进同出,真有什么事,还多个脑子帮你呢。”
江景初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有些慌张也有些闪躲,阙仁然固执地锁在我身上,那眼神如同一把火,有些摇晃,有喜有悲,有坚定也有茫然,却烧得越来越旺。
“为何如此看着我?”
“作为一个兄长,我做的有多失败和不堪,我总觉得你拖累我,却忘记了,我的一言一行也影响着你,我若做对了什么,没有你的功劳,若是做错了什么,家中那些指责便全指向你,我要感谢这次参军,更要感谢沈将军。”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那背影,却看着坚定从容了不少,这是属于一个少年文士的背影,并不宽广也不精壮,却让我看到了希望,或许不用多久,我便能获得这一生一世,第一份没有杂质的亲情,那是一份不求索取不求目的的温暖和关心,和江老夫人对我的栽培和关切又有不同,令人心中更觉温暖,更觉得身后有一个踏实的怀抱供我休憩,哪怕这个怀抱还未足够的宽广,却依然让我心怀慰藉,满心欣喜。
门外,黄色的身影看着这扇门,有些瘦弱的拳头攒的又紧了不少,眉眼有些动容也有坚毅,那是一个少年的眉眼,阳光、奋发,充满了动力,让人看了便觉得,便是大雨滂沱,也有雨过天晴,那个词叫做无限生机,希望满满。
江婧年院子屋顶。
乐正于渊紧紧抱着脊兽:“好了,看完了,可以带我下去了吧。”
沈展琰神色有些不甘:“你怎么知道江家大姑娘知道这件事后,会退避三舍?”
“刚刚江景初不是说了吗?明哲保身,谁愿意惹事上身?”
“江婧年便非要自己揽上,坚持要和江景初一起去坦白。”
乐正于渊笑道:“因为他和江婧年是一母同胞,那份血肉之情,是怎么也无法割舍的。”
“可是那江景初对她并不算太好。”
“即便不是太好,有些东西也不是能抹杀的,你贸然上门想将江婧年弄回去做妾室的时候,他不也心急如焚的奔去找江瑞卿吗?还是那句话,即便是两看生厌,骨子里的那份羁绊是天注定无法改变的。”
沈展琰深深地看向乐正于渊:“于渊,你要记住,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乐正于渊侧过头,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不一样,也是血肉之躯。”
“你生于皇家,皇位的权利大于一切,莫说是兄弟之情,便是母子也——”
乐正于渊打断:“刚下朝便来江府,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沈展琰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走近几步:“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即便没有血脉牵连,有些羁绊也是断不了的,你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我在这世上,就会保你平安,谁要动你,便问问我的长枪答不答应,便是那人,他若想动你,便问问我的千军万马肯不肯。”
乐正于渊轻笑,神情却柔和了不少:“沈展琰,他不会的,还有,你也是我兄弟,虽非亲生,也并无差别。”
沈展琰看着乐正于渊,两人的眼神都是坦坦荡荡,一个是当朝王爷,一个是玉面战神,一个心智似妖,一个战场无敌,均是万民佩服的人中之龙,那份真情叫做兄弟情深。
沈展琰收回目光:“我决定不再针对江婧年了。”
“那个梦里,所见的一切,你都放下了?”
他摇摇头:“谈不上放下,还是心中有芥蒂,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江婧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设下的这个局,她居然能猜到,也能看透,还能挺身而出,让我对她,颇有些刮目相看。”
“你这目刮得太晚,早在我母后寿辰之时,我便告诉你,此女并非痴迷男女之情,不分是非之人,你却听不进去,一口咬定她水性杨花,乃大恶之人。”
沈展琰轻声:“若不是她帮了清欢···也许这一世我都无法静心看她,谢谢你想到了江婧年,让杜太医去找她。”
乐正于渊嘴角微弯,寒风中,他的笑意让人觉得冬意带暖:“还有,谢谢你日夜兼程,骑马赶至北塞关。”
乐正于渊神色突然恼怒:“不要提那个字!”
“哪个字?”
“就是那个字!那个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字!”
沈展琰嘴角笑意更显促狭,正要开口说话,却鼻头猛抽了几下,静了下来:“好了,不折腾你了,我送你出去。”
不等乐正于渊开口,一阵风过,沈展琰单手揽起乐正于渊,脚尖轻点,离开了屋顶,不过几瞬时间,便出现在了江府的大门外。
等放下乐正于渊后又回到了屋顶,宋吟转身道:“武功不错,居然能发现我。”
“武功不如你,鼻子却算得上灵。”
“鼻子?”
“你随身带着麦芽糖?”
“你闻到了麦芽糖的味道?”
沈展琰点点头:“很爱吃糖?所以随身带着很多麦芽糖?”
“不是麦芽糖,是糖瓜。”
“给灶王爷的糖瓜?原来你爱吃糖瓜。”
宋吟摇摇头:“我没吃过。”
寒风凌冽,麦芽糖的香气越发浓烈,飘散在屋顶,到让两个男子之间的气氛越发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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