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七十七章 交换秘密

我能看出，他看的不是我，虽然目光灼灼，却透过了我，兴许看的是上一世的岁月吧：“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我在边疆驻守，穿的是你亲手缝制的内衫，再冷的风都吹不进来，我不觉得冷，只觉得热血芬腾，下了战场，可以归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和清欢，我想快点见到你们，哪怕只是早了一天，一分，一秒，我也愿意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站在家门的那一刻，满身的疲惫也烟消云散，只剩下胸口的滚烫。”

他眸色沉着，嘴角不知是笑还是怒：“你···你待我，很好，我总是怕你不开心，你却总是笑着和我说话，笑着给我做衣裳，还为我洗手作羹汤，为我学着做你本不擅长的事情，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和清欢相处得很好，她也喜欢你，我唯一的担心也没有了，夫人和妹妹相处融洽，我即使在战场，也是意气风发，只想着打个大胜仗，凯旋而归，我曾经觉得我沈展琰什么都有了，年少轻狂，只身去了战场，却遇见好兄弟一起护我大煜。”

沈展琰突然停住了说话，嘴角紧紧合在一起，两只手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的撑着桌角，身子忍不住颤抖，声音也带上一丝干涩：“不过一夜之间，我的妻子，我的兄弟全都没了···”

沈展琰几次张嘴，还想继续说下去，脸上却布满了汗水，不是泪水，是满满的汗水，牙关紧咬，鼻子往上皱着，一双眼眯着，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靠近了些：“沈展琰，你闭上眼，深呼吸。”

沈展琰的眼睛空洞无神，掠过我，似乎却没看到我，他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咧着嘴，将眼睛闭上了，他的睫毛很长，脸上的皮肤也很光滑，不像是个战场厮杀的人，那微颤的睫毛，大口大口的呼吸，让我看的有些心疼。

我摇摇头，我终究还是一个心软之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一直都是如此，我将声音放慢放柔：“深吸气，慢慢吐出···”

他的呼吸停滞了瞬间，似乎在迟疑，却还是听了我的话，顺着节奏开始呼吸。

“对，吸气，慢慢吐出。”我重复着这样的话，声音温和无波澜，仿佛沉到了夜色中，缓缓荡开，我看着眼前这个高我许多的男子，这个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的男子，他曾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曾对我横眉冷眼，冷嘲热讽，十分不留情面，现如今也是一身冰冷的铠甲，带着战场上残留未消的血气站在我的闺房，我却看不到那个玉面战神，只看到一颗掩藏在盔甲下，拼凑而成的心。

那颗心，曾经生机勃勃，只可惜顺风顺水中，遇见了致命背叛，就此碎了···

我鬼使神差中，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上一世的我和上一世的你兄弟，你更恨谁？”

他睁眼，那双眼珠子似要夺眶而出：“更恨谁？恨谁···”

沈展琰看着我，却又没看着我，目光缥缈，是再好好想这个问题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你，也许是他，也许是我自己。我重活一世，就觉得上辈子可笑，因为一对这样的人，就死了心，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如此，留下清欢一个人面对你，留下一群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的人来护卫大煜，江婧年，为什么你相信我重活了一世？正常人都只是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吧。”

因为我也是···这句话我自然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这个秘密我想，出了以后会告诉我娘，便会随着我死而消失吧。

“你说了，我便信了，你杀我，易如反掌，也犯不着编个故事哄我。”

他张着嘴看着地面，缓缓摇头：“易如反掌？不，我杀你，很难，很难，难如上青天，我情愿和敌军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愿见你，杀你，我想不通啊，想不通我上辈子，你和耿帅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也想不通为何你这一世你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你是江婧年吗？一样的身份，一样的脸，一样的名字，都在告诉我你是江婧年，是我恨的那个女人！可是你做的事，说的话，却又不是她，我真的不明白。”

他嘴角笑着，眼中却有些光亮在闪烁，是···哭了吗？沈展琰又倒了一杯茶，吞下肚，随手将茶盏往身后一扔，那落地声在夜里，很清脆。

他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知道耿帅在哪里吗？哈哈哈哈，你知道我在哪里见他了吗？”

他指着我，步履有些不稳，摇摇晃晃：“江婧年，你伤心吗？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子啊一起了，你会为他哭吗？”

“你杀了他？”

他笑意一收，有些踉跄的靠近我：“心疼吗？”

我摇摇头：“我不认识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你们还不认识呢，我怎么会让他死呢？他在苍国，他居然去了苍国，居然成了苍国的走狗！我不过是将他冷了一年，他闷声不响的就去了苍国，他是我们大煜人，却在战场亲手杀了我们大煜人，上一世背叛了我，这一世他背叛了大煜！你呢江婧年，你也要背叛我们大煜吗！”

我笑了，笑的十分灿烂：“沈展琰，我是大煜人，死了也还是大煜的鬼。”

他睁眼，嘲讽的笑意蔓延：“是吗？那衍香楼呢？无双公子呢？你别告诉我，银发紫瞳，你以为是大煜人。”

“他求财，我求安，我给他财，他护我安，他哪怕不是人，是那地狱的恶鬼，是那天上的神佛，我与他，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利益往来罢了。”

“护你安？小小女子，能有什么危险？”

我也不急不闹，笑颜望着他：“沈将军觉得我很安全？”

他神色微动，别过头去：“因为清欢，我和你的恩怨，我可以不管，可有一日，你若是勾结外邦，害了我大煜，我会让你知道，其实死，反而很幸福，痛苦的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将军放心，你高看了我的能力，也低看了我对大煜的情谊，你说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沈展琰转身，声音如初，冰冷无痕：“但愿如你所说。”

他倒是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走出，不用多想，那些丫鬟，包括暗卫，恐怕是又被迷晕了，我突然有些想笑，乐正于渊的暗卫被沈展琰摆弄了一番。

他脚步稍顿，一句轻声的话语飘来：“谢谢你，为清欢费的心思。”

纵然深夜静谧，这句话却轻的如同耳语一般，但我听到了：“不客气。”

离开的脚步有些急，我看着略有些蒙的盔甲，嘴角的笑意轻轻勾起，这人，让我想起了一种生物——猫，虽然他体型精壮，在战场勇猛无敌，我却依旧想到了那毛茸茸的猫，我甩甩头，强迫自己忘掉着天差地别的联想，重新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明天，可要开始新的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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