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江婧年的记忆,不过岚之这么一提,我自己倒是想起一件事情,还是孩童时期,某日我和岚之去寺庙上香归府途中,在经过郊外时,遇见了一个小我们几岁的女孩,一脸泪水,而她身边揪着她走的,是一个魁梧大汉,看上去并非正路人,我便让随行的武师将那小女孩救了回来。
是了!当时那个小女孩说自己是江婧年,我双眼瞪圆,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心中激荡着不知是暖意还是凉意,铺天盖地的袭来,突然想起那仙人所说的那句世上没有无因的果自然也没有无果的因。
所以这一世我能成为江婧年,也是因为当初种下的善因。
岚之见我表情变化不定:“想起来了?你是我姐姐救下的,这次我便依了你。”
说完这句话,岚之不再看我,也不和无双公子多说,径直离开了,我看着岚之一步步踏出这个房门,人虽离开了,空气中却还残留着她的气味,为何,这些事,她记得这般清楚。记忆中的岚之,是个总爱丢三落四,让我絮叨说几句的迷糊丫头,却不知连牛年马月的事情她都记得,且那些细枝末节,一清二楚,我现在的状态十分浑噩,两次遇见岚之,几乎颠覆了十几年的日夜相处。
无双公子脸上的笑意收回,坐回桌前:“继续说你的合作吧”
我目光有些涣散:“改个时间谈吧。”
无双公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随意,那你过几天再来。”
我动作有些迟缓,起身告辞。
无双公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虽长的差了点,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每个人都挺有意思的,只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去领悟他们的意思罢了。”
无双公子露出笑颜:“这话本身,就挺有意思。”
这话说完,他便端起茶盏不再说话,我略点点头,走了。
待我走后无双公子原本有几分妖冶的气质骤消:“出来吧。”
暗卫出现后抱拳半跪在地:“主子有何吩咐?”
无双公子弯下腰,一脸温和的笑意:“你最近倒是越来越听话了。”
“您是属下的主子,听您的话,天经地义。”
无双公子一双桃花眼,上挑带笑:“我记得在玄甲死之前,你还不是这个态度。”
暗卫脸上闪出惶恐之色:“主子饶我一命,以前是属下糊涂。”
无双公子声音更加柔和:“你可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我。”
“属下愿意。”
“之前不愿,现在为何愿了?说真话。”
暗卫迟疑片刻,视死如归一般:“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无双公子盯着暗卫的眼睛:“你觉得我比他强?”
“这几年接触下来,玄丙说句对原主子不敬的话,您比他强。”
“强在哪里?”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终吞吴,主子的隐忍和以退为进,会是主子最大的优势。”
“很好,哪怕你说的是恭维话,这话也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爱听,你这段时间调个钉子,安插在江府,给我看清江婧年的一举一动。”
暗卫毫不迟疑,也不多问:“谢主子不杀之恩,属下这就去安排。”
人影消失后,无双公子低头再抿了口茶:“我似乎遇见同类了呢,好个韬光养晦,步步为营的江婧年。”
无双公子仰头将茶水饮尽,大步走出。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却一直无法静心,我一直在想树林中遇见的岚之以及今天在衍香楼接触的岚之,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自以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的性子骄纵却不惹人厌,最喜在我面前撒娇偷懒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纵然是她和谢子宸在一起之后,脸上的神情,嘴里说的话也是带了一股娇意,而现在的岚之,身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寒意,我,实在是——
突然一股凉气袭来,一个身影定在床前:“你睡不着?”
我心一跳,原以为是沈展琰又来寻仇了,抬头一看,是那宋吟。
宋吟见我不说话又追问:“你为何睡不着?”
我语气有些不悦:“上一次夜闯之后,还意犹未尽?”
宋吟沉默半晌:“对不起,并非有意冒犯,我有话对你说,白日不方便露面,我这种人是活在黑暗里的。”
他说完这句话,我怒气消了大半,僵硬的表情也缓和了很多:“也罢,还请你以后莫要随意夜闯女子闺阁,一个不慎就会毁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毁了···女子的一生。”
“若被人看到,这个女子就被戴上了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帽子,那些唾沫星子,足以对一个女人形成致命的打击。”
他听完这话,喃喃自语:“可没有被发现,她···她也没了。”
“你说什么?”
宋吟抬头正色道:“少和无···无双公子接触为妙。”
“你?你在关注我?”
宋吟眼底浮起嘲讽:“你多心了,我关注的是无双公子。”
我有些尴尬的笑道:“你觉得无双公子是个危险人物?”
他点点头:“他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胭脂店老板,如果你不想以后的生活心惊胆战,还是不要和他有任何交情的好。”
“他也是你要杀的人?”
“他是我的盟友。”
“想必重点在盟而非友吧。”
“你很聪明,江婧年。”
“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宋吟挑眉,声音薄的发凉:“这很重要吗?果然也是个普通女子,不像瑜···”
我打断他的话:“我是江婧年,不是瑜,即便我们容貌相似,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还请牢记这一点,不要因为我和瑜长得像,便对我多了几分留意,即便你是好意,这些关注对于我而言,会让我不甚愉快。”
“不愉快?”
“没有人愿意当另一个人的影子,即便这个影子对她而言可以带来好处,我还是奉劝一句,伊人已逝,你的心还是放开些好。”
“你顶着她的脸,说这样的话···”
我再次打断:“宋吟,这是我的脸,我江婧年的脸。”
宋吟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将你们二人比较,只是太过相似,我不知觉间就会代入她的身份。”
我点点头:“情难自禁,我知道。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有些东西,靠的越近,越难挣脱,瑜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纵然再看我一千次一万次,她也回不来了,再这般自欺欺人,也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宋吟咧嘴一笑,笑意倒是带出几分诚意:“你说话不好听,但很在理。这一点和瑜一=一模一样。”
我皱了皱眉:“我说了,不要···”
“这个理我岂会不知,只不过身在此山中,哪里有几分清明。你上次在皇宫的表现,可以看出来你也是个至真至善的人,所以即便不是为了瑜,为了你那份难得的心肠,我也多说一句,你现在的处境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滔天海浪。你的院子里有暗卫。”
我惊呼:“什么暗卫!”
说到这,我突然想到上次沈展琰要杀我之时,那投掷来的石子,难不成也是暗卫?
我睁大眼睛,略带几分惊恐:“那人救过我一命,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目前看来,对你无甚敌意,沈展琰准备杀你的那晚,正是他出手相助。”
“你怎么知道沈展琰杀我的事···”
宋吟淡淡望了我一眼:“这大煜朝就没有无双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我猛地抬头:“你是说,衍香楼!”
宋吟点点头:“衍香楼只不过是个幌子,用来搜集各种情报,现在醉莺轩也成为了无双公子的,这眼线之地又多了一处,先不说这些了,说到这个暗卫,身份也是不简单的,他身上的令牌是五爪金龙,应该是皇上的暗卫之一。”
我愣愣的看着宋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江婧年只不过是个三品官家的庶女,何德何能,竟引来了庙堂最高之人的关注,又晦涩的望了眼宋吟,不清不楚中,也很远之又远的江湖之人有了来往。
宋吟顿了顿,语气缓慢:“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暗卫更多的责任应是观察你的日常起居,那晚在皇宫,你太过出挑,皇上注意了你,沈展琰想杀你时,暗卫出手,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说明皇上要你活着,所以你暂时是安全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少和无双公子接触,否则,你的麻烦会更多。”
我俯身,语气诚恳:“谢谢你,宋吟。”
“不是说不愿意被人当时影子,即便是有好处,也是不愉快?”
我微微一笑:“即便如此,也谢谢你。不愉快是一回事,承了你的情又是另一回事,那暗卫,是不是知道你来找我了?还有无双公子,若他知道你泄了他的底,会不会···”
“暗卫被我点了睡穴,也没见到我的面貌,不过小小暗卫,何足为惧?至于无双公子,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谁也知道不了。”
说完,宋吟便身形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一句话——飞镖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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