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交错

南方战事将起，小镇涌进来许多流民。为了维持镇内秩序，官府专为流民划了一块地盘，于是小小的悦和镇不经意见就染上了明显的黑白两色。

此镇位于岚国南境边陲，消息相较其他地区来得迟缓一些，镇国公勾结外敌，诛九族以正朝风的告示过了快半月才贴上悦和镇的告示墙。

众人见此告示，却都沉默不语。

直至有个少年经过，气冲冲骂了一句：“放他娘的狗屁！”众人才摇头议论着散开。

有个拄杖的乞儿经过，不由得顺着话音瞥了眼气得抓狂的少年，然后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方而去。

他走了许久，估摸着距离不错了，便直甩开半人高的树杖，低着头，一步一颤地扶着墙走。他独自走了好些天，耳后的伤口和腿伤好了又烂，脓水混着血水渗了一路，途中也有好心人问询，他也不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偶尔着急了，就红着一双眼，咿咿呀呀的比划，然后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瞧着刚过一拐角，乞儿一见那无明医馆的招牌，咧开嘴大笑，又哭又喊地往医馆跑。

他来得不巧，媛琪援玖上山为病人采药，老头在后院守着南絮，小星早早出门送医。乞儿擦擦眼角的泪，傻笑着绕医馆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满心欢喜地敲打着门扉。

打了好一阵都没人出来，他有些着急，呜呜咽咽地喊。乞儿半个身子都趴在门上，心中的酸涩连同多日赶路的疲惫一同袭来，难受得很了，脑袋不受控制的一歪，跟着眼角的泪一同滑到地上。

毫无形象，毫无颜面，远远看着，像一堆不要的废衣。

媛琪媛玖背着草药匆匆回来，还没跨进门，就被吴婶叫住了脚。

媛玖忙笑着把肩往前送，露出背篓里多得凸出来的草药：“吴婶？昨个答应的新鲜草药，我们姐妹俩可没敢忘，这不，都在这了。”

吴婶也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看起来颇有些苦涩：“劳驾劳驾，我那大儿现在都烧着，烧了三天了药水符水都喝了还不见效，愁死人了……”

“欸，在偏门倒了的那个乞儿，可是你们相熟的？我看他面生得很，一进城什么也不做，就坡着一只脚直奔医馆……相熟倒还好，不熟可得注意提防！这世道，先把自己命保着！”

姐妹俩顺着吴婶的眼神往偏门一看，确有个乞儿不错，媛琪凑过去一看，朝媛玖摇了摇头。

媛玖笑着送走吴婶，和妹妹对视两眼，还是将乞儿抬进了医馆。

乞儿前脚刚进医馆，远在后院的南絮便睁开了眼，那时的南絮顶着满身汗水眨眨杏眼，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激动得整颗头都红起来的老头。

“孩子？还记得老夫不？”

“啊？”南絮仔细想了许久，最终朝老头摇摇头。

老头的表情那叫一个恨呐，他抬手抹了把脸，朝南絮说：“我呀！你阿爷!”

“啊？？？”

“你现在，是不是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想不起东西？是不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是……”

“这就对啦！孩子，摸摸你的头……哎呦轻点！那就是你偷跑上山不小心摔的！”

老头听见外面的声响，知道媛琪媛玖回来了，便小跑到门前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又跑回来，泛着泪，笑着，期待着说：“来，念念，喊阿爷。”

“念……念？”

“对！”老头攥起她的手腕，包着一汪泪说：“叫尔念平，念平！”

……好奇怪的名字，南絮想着，轻声念了好几遍。

两位少女披着天光急匆匆跑进来，刚开口喊了一句“南”，老头就抢着话头：“难不难受啊还？”

他拉着少女来到南絮床前，笑着说：“这是你两位姐姐，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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