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玉折10

一张嘴张开了又闭，半晌说不出话来，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小野茉莉见夏油杰抬脚离开，也迈开腿跟在他身侧。

夏油杰是她的拯救对象，对于处在信念崩塌边缘的失足少年，她小野茉莉无法“见死不救”。

思来想去，小野茉莉决定更加直白地试探他的精神状态。

“杰，你最近压力很大吗？”

“没有。”夏油杰嘴里自觉跑出来几个字，像是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反应一样。

说完后，小野茉莉清楚地观察到夏油杰愣了一秒，她微微蹙眉，“可是我觉得你最近状态很差。”感觉就在崩溃的边缘了，小野茉莉在心里叹气。

“没有，我只是……”

对于小野茉莉的关心，夏油杰并不想回应，不，这样说也不准确，他是不敢回应，不知道怎么回应。

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人类的……

可是盘星教的那群猴子，愚昧无知，冷血麻木……

理子妹妹……

强者是为了保护弱者的……

可是灰原，却为了那群猴子死了……

夏油杰握紧了拳头，忍耐着某种痛苦的情绪。

如果他像圣父一样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如果如果……这条路的尽头是同伴的尸山血海呢？

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保护谁呢？

那群猴子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只是……什么？”

小野茉莉轻轻开口问道。

只是自己长此以来的信念要崩塌了吧……

她其实心里已经才到十之八九了，但是她想听夏油杰自己亲口说出来，说出他的想法，倾诉他的痛苦，发出他的求救，告诉他的愿望。

他想要怎么做？想要得到怎么样的救赎？他要她帮他什么？

小野茉莉进入游戏之前，只是人类，不是神明，她不知道怎么拯救别人，就算到了游戏里，她也只是咒灵，是邪恶，不是神明，她只能诱导别人向她祈愿，她没有办法真正地凭自己的能力拯救别人。

就算是保护虎杖的主线任务，她也不能百分之百就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如果只是需要让他活着，也还是会有她不在他身边时死掉的风险，而拯救夏油杰，是要拯救他的生命还是他的灵魂？

小野茉莉自己也不知道。

单纯地拯救某人的生命，小野茉莉能为了通关游戏，牺牲自己在游戏中的性命，但是对于现实生活中的她也会有不良影响。但是要拯救堕落的灵魂……小野茉莉觉得这是最难的。

人们只会愿意相信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夏油杰低头注视着小野茉莉熠熠生辉的红色双眸，里面纯粹，干净，倒映着头顶的蓝天和眼前的他。

“……”夏油杰苦涩地微微勾起了唇角，薄唇的张合仿佛是小野茉莉的错觉。

小野茉莉的心随着少年吊起的嘴角抽痛着，她想伸出手拽住夏油杰的衣袖，但是在她动手的那一瞬，夏油杰就侧身走上前去了。

一阵初夏的微风路过，绿树摇曳，发出簌簌的声音，将眼前的少年推向遥远的蓝色天际，高专的制服一摆被风带起了一角，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心痛袭击了小野茉莉，她抬脚冲上去——

“杰！”

小野茉莉从背后一把抱紧夏油杰的腰，将头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夏油杰的身躯一震，抬起的脚停了下来。

感受到少女急匆匆的拥抱，夏油杰侧低过头注视着小野茉莉。

“小野……你……”夏油杰瞳孔地震，抱着他的小野茉莉此刻仰起头看着他，眼里噙着泪水，眼眶绯红。

“怎么了？”夏油杰问她。

是像风一样温柔的声音啊……

小野茉莉吸了吸鼻子，她不能就这么摆烂，她一定要让夏油杰好好活着。

这么好的杰，这么温柔的少年，一定要he!

“杰，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迷茫很痛苦，但是你听我说，咒术师不是一定要保护非术师人类的。人有好坏之分，杰去拯救善人就好了，不需要给自己加上道德束缚，你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好了！”

“你怎么会……”……知道？

明明连悟都没有察觉。

“我能感受到……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想帮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了，”小野茉莉说着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你告诉我，杰，我倒底怎么样才能帮你？”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轻柔地将手搭在小野茉莉抱住他的腰的手上，轻轻地安抚了两下，在小野茉莉略微惊讶的目光中，他可以说是强硬地扯开了她的手，但是在随后的一秒中，却极其温柔地将小野茉莉的手握在了他的手中，紧接着，在那近乎幻觉的一秒后，夏油杰放下了小野茉莉的手，小野茉莉在他身后站定，怔怔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残留着凉凉的感觉。

小野茉莉随后疑惑抬头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沐春风般的笑，不是以前和五条悟打打闹闹的笑，也不是故作成熟稳重的笑，而是独属于16岁，独属于夏油杰这个少年的笑。

小野茉莉鼻子一酸，哭红的眼角再一次落下一滴泪。

“滴答”

夏油杰修长的手指接住了那颗泪珠，在他心里的墨池里泛起一声水滴的响声。

于是涟漪层层泛开。

泪珠晕湿了夏油杰的手指头，随后，他的笑连带他的心一起归于平静。

“小野……谢谢你。”但是我还是恨。恨猴子，也恨自己。

“那你考虑得怎么样？”对于夏油杰这种含糊其辞蒙混过关的话，你一点也不放心，你必须要听到他亲口说才行。

“我会好好的……”夏油杰认真地注视着小野茉莉的眼睛，红色的宝石眼，也在认真地凝视着他。真好看啊……

“所以，小野不用太担心我，也不需要跟悟他们说。我……会努力做出最适合我的选择。”

小野茉莉没有点头，手指蜷紧，心率加快。

夏油杰见她不回应，于是转过身，半蹲下，狐狸般的眼睛眯起，他薄唇细语道：

“相信我一次，好吗？”

小野茉莉忍住心中突然涌上来的酸涩，点了点头。

夏油杰又是柔和一笑，对小野茉莉伸出一只手，“那……我们回去吧。”

小野茉莉伸出手拍在了夏油杰修长的大手上，随后握成拳头敲在夏油杰的掌心。

夏油杰……

一定要熬过这漫长的苦夏。

迎接属于你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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