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

附近的人都跑过来了，大门口空出一条宽长的通道，围观的人除了艾伦一个，其他人早就知道调查兵团一事无成，神情淡淡。

多次出去没有一点长进。

一张张失望不看好的面容中，打头阵的绿色披肩的短黄发男士看到了不一样的。

那是孩子崇拜的目光，看好他们，把他们当成英雄，或许只有孩子们了。

艾伦和他短暂的对视，发现身后的队伍他们脸上皆是压抑、凝重的表情，士兵们身上或多或少有了伤口，最后面的担架上有人断了条腿。

不是凯旋归来该有的气势。

人群中几人交谈。

“只回来这几个人么？”

“那些人都被吃掉了吧。”

“就因为特意跑到墙外去才会变成这样。”那人嗤笑一声，感觉他们就是在送死。

艾伦听到这样的话脸色变了。

妇女从人群中走出：“莫杰斯…莫杰斯！我儿子在哪儿啊…”

“我实在找不到我的儿子，莫杰斯…”

身为母亲，一个聪明的母亲，在队伍中看不到人就该明白自己的儿子凶多吉少很大可能落入巨人口腹。但她怀着希望。

说不定呢…她儿子还活着，只是先被发配到别的地方工作了…

缓慢前进的调查兵团停下。

被问的人对旁边，说：“是莫杰斯的母亲。拿出来。”

莫杰斯母亲抓住眼前人的前襟，眼角不自觉的流下一滴泪水。

她看到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型裹布，抬头看向那人，母亲缓慢打开布条。

一只断臂，她儿子的断臂，年长的母亲失声痛哭，嗓子发出极致的悲痛，站不稳了。

没有人喜欢看到这样的画面，人群死寂，高大的男人心痛至极，他只能保持沉稳的表情：“我们只挽回了这个…”

莫杰斯母亲抱住断臂，身体抽空了力气坐在地上，她哑着嗓子：“但是……我的儿子死的是有价值的吧…”

高大男人蹲下的身子一僵。

莫杰斯母亲仰头迫切要一个回答，一个儿子死的是否有价值的回答：“即便没有直接立功，我儿子的死为人类的反击做出了贡献对吧！！！”

死不可怕，怕的是死的毫无用处，一个个送死带不回来有用的进步。

高大男人表情空白，莫杰斯母亲声嘶力竭的话句同一把刀子扎在了心上，他手不知道怎么摆：“当然……”

他垂下头，身旁是调查兵的其他人忍不住跟着一同，现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不……这次调查…我们”

“不…这次”高大男人受不了这样的压迫以及来自莫杰斯母亲的质问，闭上眼睛涌出泪水，这用尽了全身力气：“没有任何成果！”

“都怪我无能，一味地让士兵白白送死，却没能查清楚他们的面目。”

调查兵渐行渐远，正门口迎接调查兵的人群，口中发出：“这样就像用我们的税，喂他们饲料养肥他们一样。”

百年巨人的面目都未查清，对于巨人的了解仅仅停止在巨人突如其来，只为杀戮人类存在。

调查兵为了查清百年谜团存在就要有所牺牲，墙内的人民看不透里面的艰辛揣着胳膊落下了这样评价。

人群中依然跪地上抱着手臂的母亲成了一尊雕像，她眼中无光没有任何希望，眼泪甚至都流不出来了。

傻傻的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煜修仙许久，打打斗斗是见过血，他不是最懂战场，可总比没见过血的要懂一点，他刚要离开。

刚刚这么说的大叔被艾伦扔过去的柴火打中了，大叔正骂，三笠马上抓住艾伦背着的柴堆往后拉着跑。

是那个脾气易怒冲动的孩子？

苏煜回想那道声音说的话。

渡劫，如何渡劫？

是杀巨人？还是让他活够岁数。

什么都没说，不给个醒就离开了，这让他怎么想？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

成仙实在太难了，苏煜头疼的抓着头发。

“怎么异端分子！”一声响，一人单手拎起衣领把另一个黄发男孩推在墙上，力气太大黄发男孩闷哼一声。

“不甘心就还手啊！”

黄发男孩试图让拎住他衣领的手臂抓下去：“我才不会那么做，那不就和你们一样了么。”

温温润润的童声，少年并不害怕被打，思维清明：“正是认同我说的是对的，你们无法反驳，所以只好打我。”

“那不是向我认输了么！”

苏煜是欣赏这孩子的：“说的不错。”

三小孩看到一个不如他们高，衣服也不如他们，受惊的底气捡了回来：“你是谁，还敢管我们的闲事？”

“我愿意，不行么？”

苏煜嗤笑一声，眨眼间闪在他们眼前，一人给了一拳，力度不是很大，给这群孩子一个小小的教训够够的。

三个孩子捂住肚子倒地不起，黄发男孩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仰头看向眼前黑发男孩，男孩发型略长了堵住眉眼，身着破旧的衣服。

他那身的气质闪耀非常，没有落魄颓废的模样，即便衣着破旧，男孩依旧感觉他应该是公子少爷。

仰视的角度依稀能够看到他的眉眼，有神清亮的眼睛，阿尔敏看楞了神。

“走开！！”同是苏煜下台阶的方向，艾伦怒气冲来，三笠尾随身后。

真有缘。

三个小孩肚子上一人一拳没反过劲，又看到三笠沉着脸过来，之前有被三笠打的阴影，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他们可承受不来再被打了。

俩人匆匆关心黄发男孩的安全，三小孩都认识，想着没什么事了，苏煜转身要离开。

他们孩子的事，活了多年的大人掺和进去是什么事啊。

艾伦抓住苏煜手腕，目光如刀，他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你是谁？”

黄发男孩抓住艾伦的衣角，弱弱的提醒：“艾伦是他救了我。”

艾伦松开手，尴尬了：“…啊？！”

他急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你是？”

苏煜甩了甩被握的右手：“苏煜。”

别的不说，小小年纪手劲挺大。

艾伦拍自己胸口，介绍道：“我叫艾伦”

轻拍了一下黑发女孩：“她叫三笠。”

三笠轻轻侧过身子，看着苏煜礼貌颔首。

没等艾伦介绍，黄发男孩踉跄了下，勉强站起：“阿尔敏”

苏煜询问：“你说了什么被打了。”

阿尔敏腿脚受了点伤一瘸一拐：“我…说了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们看不过打了我。”

身为年长的那个，苏煜对待孩子总是细心温柔些，阿尔敏还没反应过来，轻呼了一声，就在苏煜背上。

“放我下来。”阿尔敏涨红了脸，蹬着腿。

苏煜步伐稳健，没因为阿尔敏折腾栽了身子：“受伤就要好好照顾，长大落了根子就不好了。”

个人比他们矮上一点，脏兮兮的，口吻却同大人般关照他，阿尔敏脸红红的，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总归是没在折腾。

艾伦想着自己和阿尔敏关系比只见了一面的苏煜要好，主动道：“阿尔敏的重量你可能背不动，让我背吧。”

阿尔敏忍不了了，他们把他当成柔弱受惊的小女孩了嘛，他语气坚定：“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把阿尔敏逼到语气恶劣，艾伦、三笠都震惊了。

苏煜让阿尔敏坐在一节台阶，俯身碰他的脚踝，没被别人这样亲密碰过的阿尔敏敏感的抽回自己的脚：“你在做什么！”

“别动。”苏煜认真道。

阿尔敏的胆子说不上小，也说不上大，可苏煜语气实在太过认真了，脚被他小心翼翼的轻握住，仿佛是再珍重不过的易碎品。阿尔敏真的不知道怎么反抗。

“外面有什么啊？”

“啊？我也是看书的…”

苏煜看他不动，找到位置，手一使劲，骨头清脆声伴随着一声溢出来的惨叫响起。

艾伦上手朝着苏煜衣领。

苏煜侧身躲过艾伦，没管错身而过的艾伦。

苏煜对着阿尔敏询问道：“起来走走，看疼不疼了。”

阿尔敏试着站起，除了一开始的疼外，真的不怎么疼了，面前这个人是在帮他，垂头闷声：“谢…谢谢。”

脚踝扭到怎么治，苏煜多大年纪的老人不懂这点东西，这些年该白过了。

“疼别憋着，迟早会出问题。”

苏煜向前走，走的那个理所当然，好像土生土长这里，事实他压根就不知道往哪儿去。

艾伦知道什么情况，他看向苏煜背光下有些威严的背影，郑重其事：“谢谢你救了阿尔敏，还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他险些又打了苏煜。

看见艾伦，苏煜下意识捏了捏之前被握的手腕：“没事”想了一下，问阿尔敏：“为什么对外面感兴趣会被打。”

阿尔敏在意自己对待苏煜态度之前不算太好，他柔了声调：“那是因为，只要在墙内100年间一直相安无事，非要去外面却有可能招惹他们进来。作为王政府的方针来说，对外面的世界抱有兴趣本身就是禁忌了。”

苏煜挑了一处地方坐下来，后面跟着他的三个小孩也坐下，苏煜满意了，扭伤治好了那也得稍微休息休息。

“这样啊，巨人长什么样呢。”

苏煜是想拖延时间让阿尔敏多休息一下，随口提的问题，可他对这个也是有些好奇的。

有他那里的断胳膊断腿煞气很重的鬼怪恐怖么？听宗教大叔说，巨人高大，无繁育器官，皮肤表面拥有高温。

要真正杀了巨人只有砍了后脖颈的肌肉神经才能彻底杀死，砍了别的地方还是能重长回来。

蛮神奇的。

艾伦对此很诧异，墙内无论什么样的人在过基础的历史再过不济也是知道巨人大概轮廓：“你不知道？”

阿尔敏打断：“艾伦…”

落日余晖在眼下拥有别样的风景，让人不由舒心很多，苏煜摊手：“啊，不知道啊，所以很好奇，从来没见过巨人是什么样的。”

他望向高大的城墙，长叹出声：“墙会是永远安全的么？”

阿尔敏仿佛找到了同一观点的朋友，语调有些激动：“就算墙壁一百年没有破坏，谁又能保证今天会不会破坏了呢…”

苏煜再次感叹阿尔敏想的长远。他像阿尔敏这么大还在向师兄讨抱抱。

刺耳的声音划过，地面震动，艾伦几人站不住弹起，城墙那处发出刺眼的光芒，墙壁上挂的旗帜被撼动，左右摇曳。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人群惊恐，有人指向城墙，这么说。

有什么东西掉下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城墙冒出滚滚浓烟，就像是硝烟的讯号，提醒墙内人类安定生活即将结束的枪声，一只红彤彤的巨手扒在城墙。

“怎么可能！这可是高达五十米高的城墙啊！”

50米什么概念。

城墙下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从未见过高过城墙的巨人，更没有见过轻轻松松扒在五十米城墙的巨人。

人们仿佛被摁了暂停键。

城墙那处，一个巨大的头颅慢慢升起，宛如红色骷髅头的面容，几乎没有被皮肤包裹整张脸，牙齿、肌肉就这样裸露在外。

巨人俯视下面观望的人群像一群无动于衷的蚂蚁，一只脚的功夫就能踩死一群。

高大的巨人，城墙在他眼下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那么他会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来看看城墙内的蝼蚁？

苏煜提醒：“找掩护体！快跑啊！”

灵力强化的耳部，嘈杂的人群在逃窜、哭声听的清楚，最让他在意的是那巨人抬腿蓄力，破空下造就的声波。

五秒钟城墙就会被踹碎了，人们离的那么近，非死即伤！还有人傻在原地。

“跑啊！”

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场面一度兵荒马乱，有人情急下摔倒在地，后面逃命的人没去管，一个个人从那人身旁跑过，甚至有人踩过那人的身体。

那人是被踩死的。

强大的气流伴随城墙碎石打碎房顶，城墙被破，打响了杀戮的号角，一块巨大的城墙石头好巧不巧的砸死了正在跑路的人。

鲜血四溢。

从未想过城墙会被破的人们慌乱不已，眼睁睁看到城墙破洞的瞬间，城墙外的巨人们是闻到肉的捕食者从洞一个个钻了进来。

民众们在跑！在狂奔！

艾伦甩开苏煜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嘴里念着：“妈妈…妈妈在那个地方…”

碎石分成多块飞落，一块碎石落下的在家的方向，艾伦奔跑着。

“已经没办法挽回了…这个镇子”阿尔敏痴痴的，眼泪不知何时流出：“就要被无数的巨人占领了！”

哪儿能想，苏煜刚来的早上这个镇子人山人海，洋溢着活气，如今…城墙被破，巨人冲进。只多不少，惨叫、四处逃命。

有人被巨人握在手心，就像是吃再过普通的食物，巨人将其放入嘴巴。

巨人是没有思维的生物，会捕食人类。人的惨叫、求饶在巨人眼里没有任何作用，片刻间，上半身和下半身就被咬碎了吞进口腹。

罢了又去抓其他人。

艾伦、三笠已经跑远，定是回到家里。

“阿尔敏！！”苏煜拉上他的手想带着他先跑，阿尔敏惊魂失魄朝着另一个方向：“没事……我没事…”

“去找大人！”

“好…好好。”

苏煜一咬牙转身。

一只巨人向艾伦家去了，苏煜登上屋顶，从这儿里可以看到洞口源源不断入侵进来巨人。不把洞口堵住沦陷为巨人的地盘只是时间问题。

苏煜召唤出剑，剑身微乎其微的有个弧度，淡淡发着清冷的光，剑刃有着奇怪的花纹，是把长剑，剑柄挂着挂件，小巧的铃铛，以及一个月牙挂饰。

汉尼斯大叔扛上两个孩子逃命，艾伦折腾着，哭闹着。

巨人落在身后，它弯腰从瓦砾中倒腾什么东西，巨人站起身，手心中抓着一个妇女。

妇女在巨人手心里宛如一个会动的娃娃，艾伦挣扎：“不要！！！不要！”

他要看着母亲死在巨人手上，他要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巨人吃掉，艾伦疯狂拍着汉尼斯的后背：“救救…救救她。”

孩子撕心裂肺的祈求。

叮铃铃…铃铛声，由远及近不到五秒。有人跃在万片屋顶之上，那人一跃而起举剑俯冲，速度极快。

艾伦楞楞的看着一道银光从巨人的手腕划过，背光下，巨人手腕那处空空如也，它发出剧痛的惨吼。

“妈妈！！”艾伦四处寻找妈妈的影子。

小孩的身体背一个大人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汉尼斯！”

汉尼斯只听到后面动静，转身看去，巨人捂住手腕朝前走来，手正在重新长回。

小孩子背上是艾伦母亲，那是一个大人的重量！一声一声巨人沉重的脚步，是死神给予的倒计时。

苏煜背拖着妇女，妇女受伤的腿脚拉出一条鲜红色的痕迹：“带她走！”

艾伦溃不成军：“妈妈…妈妈…”

艾伦妈妈知道自己的身体身体情况：“男子汉哭什么，汉尼斯，扔下我吧。”

腿一直往外流血，一会儿有了一摊血迹，汉尼斯不知道怎么回复，怎么去说。

“不，妈妈我们一起！都能活着的，一定…一定都能活着的！”艾伦主动半背着母亲:“我们一起。”

汉尼斯眼睛有些酸涩：“你们两抓好我。”艾伦、三笠抱紧了汉尼斯。

“傻孩子，你这是在添乱，你知道么！”艾伦妈妈伸出手拍了一下艾伦的脑袋：“妈妈，活不了…”

汉尼斯立刻抱起艾伦妈妈，不让母子在对话了：“孩子，你能跟上我跑，对吧。”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背一个孩子了。

三笠注意到巨人，提醒：“巨人越来越近了！”

苏煜没了重力，他握紧剑柄，浅笑着安慰：“叔叔，你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吧，不用再管我了，已经够了。”

身后黑发巨人手长了回来，汉尼斯看巨人太近，他咬牙跑走，大叔身体力气已经不够带的动两个小孩以及一个大人，不想办法砍了巨人的脚，想来还是能追上他们。

三笠看到身后巨人伸出手去抓苏煜，抓住了会怎么样谁都不用说了，艾伦嗓子几乎要哑了：“跑啊！苏煜！”

那道声音远了，隐约还可以听到艾伦在叫他的名字，呼喊着让汉尼斯大叔回来救他的字句。

苏煜轻轻叹了口气。

巨人的模样和人差不多，就是比人要丑，人和巨人又这么像，很难不把两者联合在一起，巨人双手几乎还差一点握住苏煜，他运转灵力把自己的速度提到最高。

救艾伦妈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巨人肌肤体温热度，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这次他依旧能够感觉到热风呼啸而过。

他向着脚踝掠去，手上这把长剑是师父从文物中找到的仙剑，名字是明月，砍胳膊砍腿不是问题。

巨人脚一滑，栽倒地上，脚和腿分离，脚平整的伤口踩在那处，它的腿正往外冒着血，趁着间断苏煜抽身撤退。

仅靠地面砍腿勉勉强强，要是上升到杀巨人，自己还需要更多落脚点，

有几只巨人注意这里的动静，正在靠近，停留的时间长，他对抗的就不是一只巨人，而是一群。

眼下重要的，还是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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