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理智

作者：这一章有很多泪点，备好纸巾。

————惊蛰汇报的那晚————

白枭挥退惊蛰之后，他躺着的石头后面又出现了一个“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并没有一个活人该有的生气；说是死人，他又能走动，只是走动间不停发出骨头清脆的碰撞声。他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又用厚重的披风罩在身上。

若是有真正的活人在此，看到这“人”被罩住的“脸”，必定会被吓得头皮发麻。

他的“脸”上分明没有眼珠和五官，而是一只空荡荡的骷髅头！

白枭懒洋洋的，问这骷髅头:“方才你也听到了，你那‘礼物’做得如何了，鬼髅？”

鬼髅那本空无一物的双眼处倏地亮起两团绿光。两排牙齿里无舌，外无唇，却也发出了声音:“请大人尽管放心，毕竟这一任曦光大人，是阿兰依夫人所出。”

“呵”

白枭嗤笑一声，道:“她当年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大概也就你会尊称那女人一声‘夫人’了。算了，左右她也确实当得起这句尊称。”

“去见见吧，自打阿兰依去世之后，你也有很久没见过她的孩子了。”

————千烑与鬼髅的战场————

千烑面色阴沉，盯着已经站起身的鬼髅。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使用的攻击方法是他最眼熟的傀儡术和预示着不详的幽幽鬼火。

鬼髅用那没有眼珠的双眼直视千烑，道:“许久不见，您不但长大了，也变得更强了，曦光大人。”

听到最后一句“曦光大人”，千烑瞳孔骤缩。

“既然能知道‘曦光’，那么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千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简直可以说是他的另一个名字。

“属下名为‘鬼髅’。”

而“曦光”还代表着别的意思。它不仅仅是部分魔族和寒读组织所知的任务代号，还代表了一个延续了千年的可怕计划。

便是曦光计划。

早在千年前，魔尊黑曜被封印之后，曦光计划便由魔族几位高层策划并开始执行。

它们知道魔尊早晚都能从封印里出来，但是破封而出的魔尊需要一个容器，也需要大量的“滋补”。

而深受其害的，便是安氏一族。

安氏一族的孩子，出生就要接受一场测试。合格的孩子会被留下来，然而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合格。

合格的孩子会在严格监视下长大，不合格的孩子则会被喂下慢性毒药，能活多久都是看天意，死了之后的尸体会一天也不停地被带走。

将近千年里，安家就是这样过来的。

仇恨随着时间逐渐累积，每一任安家的家主均以复仇为己任，去研究了许多世间秘法。但也许是太过因为骄傲，这些魔族高层只会保证主要人员的生命安全，从来就没有将安家的反抗放在眼里。

所以报应很快就来了。

十七年前，异族女子阿兰依嫁进安家做妾，两年后便生下了孩子。按照一直以来的规矩，孩子出生就必须被带走去做测试。

然而这规矩却在当天夜里被打了个稀碎。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女人能这么狠。

要说女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除了快死的时候，就是刚生完孩子的时候。那无疑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堪堪回来的艰难经历。

可阿兰依却拖着这样的身体，拿起武器向魔族做起了殊死反抗。就连她的丈夫，也终于露出隐藏起来的锐利爪牙，一起保护那时尚在襁褓中的千烑。

上辈子的千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的来龙去脉，然而这辈子，千烑一睁眼就是父母在拼死保护他。他们后来甚至策划了出逃，尽管失败了，千烑也永远地记住了那种惨烈。

鬼髅那怪异的声音里出现了回忆过去的情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您时您刚满三岁，您当时睡着了，但是所有在场观看的魔族都欢呼雀跃。只因您的血脉是历代最纯的一个。”

“您还拥有千年难遇的天灵根，如今更是修为高深之人。不但肉身可以成为尊上的容器，每一丝血肉都是对尊上绝佳的美味。”

“只可惜，可惜您有一对不知好歹的父母，还有个不知好歹的兄长。是他们一直在给您灌输那些错误的思想，怂恿您离开。如果您愿意，属下现在就接您回去。”

回去，他要回哪里？

是亲哥哥死在面前的那片雪地，还是那片埋葬家人的坟地？又或者是安家的那座府宅？

可是府宅中欢歌笑语的背后是生离死别，是以悲伤为底色的绝望，是父亲母亲到死也挣不开的笼子，是哥哥在歇斯底里中烧毁虚情假意的火把。

祖坟里没有回应稚童呼唤的血脉至亲，冰冷的墓碑永远无法取代亲人的温热体温，祭奠亡者的蜡烛只会被夜风一次次吹灭。

雪地里，安榆阳离开了安玉璇，风与雪一起带走了属于他的温度。

归处已失，这世间再无与他血脉相连之人。

他哪里都回不去。

“莲华——一闪！”

没有就没有，他没有归宿还不是因为魔族？

两辈子了，他所有的悲剧都源于魔族。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撕下对方的血肉，大笑着在地狱里等着它们。

绚丽的剑光将鬼髅拦腰斩作两截，整个骷髅架子随之散架，同样被斩断的披风也掉落下来，盖住了部分断骨。

鬼髅被腰斩也没死，那颗骷髅头的眼眶处依旧燃烧着鬼火，它还在不死心的叫嚣着:“曦光大人，您杀不了我的，我自诞生起就没有人能杀死我。”

鬼髅的骨头都漂浮起来，再次组成了人形，站立在那里。

千烑收剑入鞘，心里悄悄盘算着什么方法是能杀了眼前这骷髅架子的正解。

鬼髅再次发动了傀儡术，强行将地上被千烑灵识震得倒地不起的童尸们拉起来，向千烑发起攻击。

很奇怪的，千烑没有做出任何反击，而是选择不断的闪身躲避。千烑的直觉在某些时候是非常精准的，就比如此刻，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以轻易动手。

千烑自认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但自从看到这群童尸开始，他心底就隐隐有个声音在警告他，绝对不能伤了这些童尸。

即便是躲避，千烑仍在思考。

鬼髅不是傻子，它背后的指使者也不是，它们所做的事都必定有一个目的。

如果明知道童尸杀伤力不足，连干扰都对他这个九魂修者无用，那鬼髅在打什么主意？

再加上他心里的预感……

问题出在童尸身上！

这些童尸一定有什么地方和他有关！

恰在此时，千烑目光扫过一具童尸的腰间。

人的记忆，大概就像一个个被上了锁的小匣子，钥匙则是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东西。往往是猝不及防的一眼看过去，小匣子就会自己打开。

尽管只有一瞬间，尽管有一米的距离，千烑也看清了——那是块小木牌，用小篆刻了一个“安”字。

千烑就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后脑勺，脑子里一阵嗡鸣声，闪避的动作顿时僵硬。

身体还在躲避，眼睛却控制不住，不断地扫视着童尸们腰间挂的东西。他好像在某个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鬼髅会使傀儡术，却还要用童尸来攻击他。

那小木牌，是安家每一个孩子满月时都会收到的，来自父亲的满月礼！

童尸们佩的木牌虽有破损，也旧了点，但还很新。陈旧的记忆被唤醒，童尸们和记忆里一个个鲜活的影子重合。

他们都被化作非人之物来伤他，像撕扯、像凌迟，让他疼到发不出声音。

袖子在这时被划破，童尸们蜂拥而上，千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过往。

【璇儿满月啦！看，这是爹爹给你刻的小牌子！喜不喜欢？】

丑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来，这个字念（ān）；翻过来这两个大点的，是璇儿的名‘玉璇’，小点的是璇儿的生辰八字。要是以后，爹爹忘了我们璇儿的生辰，璇儿就不理爹爹，怎么样？】

【你这话怕不是对其他孩子都说过一遍了吧？孩子面前也不知道害臊。】

【怎么会！璇儿这块连用料都是我亲自挑的！璇儿可是爹爹最漂亮、最聪明的孩子了！阿兰依，你也抱抱璇儿……】

“碰咚——”

千烑整个人向后摔倒，一具童尸张口咬了上来。

【好奇怪啊，明明昨天还是我们眼中的活人，今天就是别人口中的死人。】

别说……

【玉璇妹妹，你说我们死了会去哪里？又会见到谁啊？】

什么死不死的，不要一脸天真的问我这样沉重的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要见到你，因为真的见到你了，那就说明你也死了。我想你活。】

【我还想死的干干净净，谁也找不到我。最起码的，我不想被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们带走我的尸体。】

原来是这样……

千烑用手掌捂住童尸咬上来的嘴，却捂不住其他童尸的嘴，全身各处都被狠狠咬了一口。

难怪会早夭，连尸体都很快被带走。

他的身体处于剧痛中，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鬼髅竟然……将他早夭的兄弟姊妹们都炼成了童尸！

他心中哀恸不已，心神激荡下，周身灵力也开始不稳起来。

鬼髅自然感受到了这一变化，开始试图激化他的情绪:“这故人重逢的戏码，不知大人可还喜欢？”

“如果您愿意随属下回去，属下还可以让您体验更加逼真的傀儡术，见到更多人。”

更多人……他还想做什么？！

这混账……

竟敢这般惊扰亡者！

千烑心中怒火翻涌，几乎就要烧掉他的理智。

【璇儿，任何时候，都不要让你的情绪失控。】

突如其来的回忆，让千烑的理智逐渐回笼。

【情绪失控必定伴随着冲动的产生，有了冲动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就会发生让你后悔，让他人庆幸的事。】

【所以我允许你有情绪，有喜怒哀乐，但我不允许你在情绪失控时做出任何事、任何决定。】

【你必须用理智来面对一切，这是为娘教你的第一课。】

……

“轰——！”

千烑猛然爆发，再次用灵力震开童尸，连带鬼髅都后退了数米才堪堪停下。

鬼髅不禁有些汗颜。

只见千烑缓缓站起身来，眼中满是克制的杀意，笑吟吟道:“我想向你道声喜，你要听吗？”

鬼髅整个骷髅架子被他这笑惊得恨不能原地散架，话也说不出来了。千烑这副样子既让他怕的浑身打颤，又让他心底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作为一个异类苟活于世已经太久，最期盼的就是死亡。听闻作恶多端者会被勾魂使勾走，可惜一直以来，真正的勾魂使只有当年的阿兰依。

唯有阿兰依能让他离死亡那样近，如果是阿兰依的孩子，也一定能杀了他。

千烑继续笑道:“恭喜你被列入我心里的必杀名单。”

鬼髅暗想，求之不得。

作者：嗨～春节将近，小生总在忙着干各种活，所以更新慢了很多。

作者：让大家久等了

作者：接下来还会是这样的更新速度，因为有朋友的委托被搁置了快一个月，小生大概周三回来。

作者：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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