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对于顾朗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件事，随着感情的愈发深厚，双方似乎都已经默认了某种答案。

每当快要谈到这个话题时，都会不约而同地略过。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尽管心里再有不舍，但顾朗不可能丢下大金不管。

毕竟，大金被他牵连，曾与数百头魂兽血战，安危不明。

更何况，大金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于情于理，他都一定要找到大金，才会觉得安心。

在与戴雨浩和霍云儿相处的时光里，顾朗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大金的可能。

而精神之海的变化也从未停止。

距离他破空被霍云儿带回家，过了差不多一年的光景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精神之海内，

深邃漆黑的地面慢慢沉寂，转变成苍白的雪色，零零碎碎洒下几点流沙似的金色。

天空一样的上方，则变成了闪烁着银色星点的暗紫色云海。

仿若有蜿蜒着巨大身形的飞兽在其中翻腾穿行，紫色的幕布上拖曳出几排漂亮的飞行痕迹。

当他用意识看到广阔苍茫的精神之海中浮现出一扇巨大的，似乎半掩着的，几乎遮天蔽日的白金色大门时，心猛然一颤。

快要到离开的时候了。

冥冥之中，顾朗似乎有这样一种感觉。

这个时候，他正在雕刻第七只缩小版的大金。

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霍雨浩（少年期）：哥哥，小心！

大概是想得入神，刻刀擦过没有缠住布条的指尖，在戴雨浩急切的惊呼声里，险险地蹭过皮肉，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顾朗没什么感觉，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手里的木雕上。

这些时日里他雕刻东西又找回了一些曾经的感觉，十分得心应手。

今天这样滑铁卢的事情还是自他上辈子学会木雕之后，第一次发生。

好在木雕完好，没有因为他的出神而毁了。

把刻刀放下，两只手将木雕翻转着打量了一番后，顾朗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手上连皮都没破的印子，顾朗半点儿没放在心上。

雕刻受伤是少有的事儿。

刚开始学习木雕时，因为对刻刀的把控力度不够，尽管顾朗已经很注意，每雕完一件，手上还是难免会开几个小口子。

现在和之前，以及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捕猎失败被猎物反咬一口来说，简直小巫见大巫。

他不在意，戴雨浩在一旁望着雕刻着雕刻着忽然就不知为何竟一时失手的哥哥，看着锋利的刻刀擦过他的指腹时，却是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尤其在看到他还像没事人一样，先注意自己手里的木雕时，后怕的同时又好气又好笑。

霍雨浩（少年期）：……哥哥，我看看你的手。

少年顾朗唔。

顾朗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听到耳边的问话，下意识就把手递了过去。

那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没雕好的“大金”则被他握在另外一只手里。

要是平时，戴雨浩一定要往他那只微微蜷缩的手偷偷看过去好几眼，心里还会生出几分疑惑。

但现在，他只是凑近小脑袋，用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顾朗被刻刀擦过的手指。

他的动作很轻，见指腹上只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才放下心来。

霍雨浩（少年期）：还好没什么事。

霍雨浩（少年期）：哥哥，下次雕东西的时候，还是把手指都包起来吧？

面对顾朗出神的原因，戴雨浩没问，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出声建议。

顾朗一怔。

他微微侧过脸，将对方眼底不作伪的担忧神色纳入眼底。

明白自己这是把人吓着了，顾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却没同意戴雨浩的话。

雕刻的时候如果将手全部包裹起来的话，缺少了触觉灵敏的感知，雕刻的成品精细度和完成度将会大大下降。

这对在这方面精益求精的顾朗而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将手掌和第一指间关节间的部位用布条缠绕起来，已经是怕戴雨浩担心而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他对着男孩儿安抚一笑，话语虽委婉，但还是能让人明白他的态度。

少年顾朗别担心，雨浩。

少年顾朗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顾朗的头一句话刚一出口，戴雨浩就眉头一跳。

果不其然，当哥哥的第二句话说出口，他就知道这已经没戏了。

他抬起眼帘，乌黑浓密的眼睫下，两颗漂亮的玻璃珠似的眼珠子安静地探去目光。

正好与顾朗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霍雨浩（少年期）：……

少年顾朗……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戴雨浩先败下阵来。

他有些气闷，又有点儿无奈地移开了目光。

霍雨浩（少年期）：……好哦。

知道劝不动哥哥，戴雨浩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在心里郁闷地想:

大不了以后，哥哥还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话，在他雕刻的时候，自己再盯紧一点儿好了。

瞧着没注意自己偷偷鼓起了腮帮子的小雨浩，顾朗眼底的笑意情不自禁地深了许多。

家里虽然多了一个人，吃穿用度的需求量也大了一些，但顾朗已然是一个魂师了。

虽说现在身体还小，可体质和力气都超出常人许多，算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劳动力。

除了安慰小雨浩时做的木雕，他平日里也会雕一些额外小巧的物件儿，拿给霍云儿找机会出去售卖。

被公爵夫人刻意隐藏的一点儿好处，大概就是可以悄悄出府。

只要出去的时间不是太久，一般都不会被旁人察觉。

卖木雕赚了不少钱，顾朗原本打算全部拿给霍云儿，毕竟他也用不到。

但她说什么也不肯要，还是在顾朗努力的劝说下，她才勉强收下了其中五分之一的钱。

五分之一的钱不多，但随着卖出的物件儿多了，积攒下来也是一笔小小的巨款。

加上霍云儿平日里瞒着儿子偷偷攒下的，足够提高一截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水平了。

加上，顾朗还会外出捕猎，为了不惹母子俩怀疑，虽说不好捕太大的猎物，但兔子、野鸡这些还是能拿回去的。

不说顿顿有肉，好歹不用捉到鱼的时候才能瞧见一丁点儿的荤腥了。

吃食上好了，人过得也就开心多了。

大概是精神和物质方面都有所满足，小雨浩的个头稍稍拔高了一些，先前只能看到骨头的消瘦脸庞也圆润了一点儿。

在灵眸武魂的加持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漂亮。

整个人虽不能说是脱胎换骨，但变化也不小，眼眸亮晶晶时，能把人看得心都软了。

而那原本就很好摸的头发看起来更惹人稀罕了，闪着柔顺的光泽。

顾朗看了看，还是没忍住手痒，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小雨浩的头呢，手感果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满足的顾朗仿佛一只餍足的猫，愉悦地眯了眯眼。

霍雨浩（少年期）：……

正在心里闷气的戴雨浩抬起脑袋，望着笑眯眯的哥哥，倒是没生气。

他红着耳根，眼睫发颤，原先有点儿郁闷和无奈的情绪早已消散。

心里反而是另外一个想法。

……自己被摸头了的话，那哥哥也要给他摸。

不得不承认，早就眼馋哥哥那头比雪、比月光还要漂亮的发丝了的小雨浩被脑海中冒出的想法诱惑到了。

胸膛里的小心脏都稍稍蹦快了一下。

他偷偷松开捏着哥哥手指的小手，乖巧耐心地等顾朗摸完，而后趁他不设防备时，猛的站起身。

？

顾朗疑惑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家伙举起小手朝自己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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