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
等老师走后,教室里立马热闹了起来。学生们该聊天的聊天、该打闹的打闹、该八卦的继续八卦,教室瞬间变成了一个嘲杂的集市。
鱼龙混杂。
但唯独有一处与之显得格格不入,这里无时无刻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沉寂氛围。
踏入这里,就像是突然误闯进了一片恐怖的死亡森林,森林里遍地都是动物的尸骨残骸,一棵棵耸立的黑色大树散发着骇人可怕的死亡之气。
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再难走进一步。
而造成这一现象的两位主人公却都是沉默不语地坐在各自的课椅上。两人的头顶上仿佛飘着一朵小乌云,雾霾霾、阴沉沉。
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气表白就失败的悲伤故事,安迷修实在提不起什么好心情。
上课也没有以前那么的有兴致了,他的心里只有抓不住的空荡荡和无法抑制的痛。
此时此刻,安静和沉默是男生唯一能做的事情。
至少现在,他需要时间来冲淡心口上的疼痛。
耳边再吵,安迷修知道,他也听不进去。
他已经被自己保护起来了。
陷进了那个属于他的,并且只有他一个人的空白世界里。
在这里,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嘈杂和痛楚,即使这里只有空荡荡、无止境的一片,映入眼帘的也只有漫漫长白,单一又乏味。
但却是他唯一能且想待着的地方了……
安迷修也忍不住暗讽自己:
你还真是颓废啊……
安迷修……
原来,你依旧和小时候一样,无能又脆弱。
*
雷狮的情况也没多好。
当少年第一次一狠心将人拒绝以后,他却突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有如潮水般猛然袭来的慌张和恐惧,逐渐侵占他的心头。
带给他濒死般的慌乱、窒息。
特别是在看见安迷修这样悲伤的模样,雷狮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有一股巨大的沉闷在他的心口快速发酵,郁闷和烦躁如同与如影随形的影子一般挥之不去。
这些情绪好似快要从中炸开,如食人之血为生的吸血藤般即将爬满他的全身,开始痛饮,开始发泄。
心脏,依旧是在砰砰地跳。
但他,却像是丢了灵魂……
毫无疑问,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令他无比煎熬。
雷狮站起身。
在越过男生的身旁时,少年停顿了一两秒,微微垂下的朦胧眼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眸底的微光闪烁了一瞬,很快,快到男生永远都无法捕捉。
再次迈动步子时,雷狮觉得他的脚像是被灌满了铅一样的沉,每一步,都好似在用尽全力。
他走了啊……
去哪了呢?
哦……
他管不着了啊……
原来,眼睛里的光,也是会黯淡的呀。
*
一见面,雷蛰就忍不住开骂:“你个小兔崽子,都已经十六岁了还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居然还把自己脚给整崴了,真不知道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男人和雷狮以往印象里的一样,依旧十分婆妈啰嗦,老是喜欢管这管哪的。明明手头上的工作多得要死,却还是会在闲暇之余来对他进行管教。
比雷伊都还要上心,但偏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讲不出几个好字。
老是惹他烦。
可今天,雷狮没有反驳男人任何一句话。他像是一个乖乖认错的听话小孩,规规矩矩的站在门边,一动也不动,微微低下的头像是在欣然接受老师的指责一般。
讲着讲着雷蛰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眉头轻轻一蹙,他站起身主动走了过去。
“布伦达,你怎么……”了……
雷蛰愣住了。
轻挑起少年的下颚,男人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水光潋滟的莹透眼眸,眼眶里荡漾着雾蒙清亮的水。
一滴一滴豆粒般大小的漂亮小珍珠源源不断地从少年那红彤的眼尾流下,宛如掉落的滴滴雨点,像是不要钱似的,一粒接着一粒,没个终止。很快,两道格外明显的泪痕印刻在了少年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无助极了……
这般模样无不令人看了心里怜惜。
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亲哥哥。
看到他这个样子,雷蛰顿时心疼得要命,心一抽一抽的,教训人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雷狮紧咬着唇,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哭泣的呜咽。也不管男人将他的头是否抬起,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
情绪失控了……
“哥……”他哽咽道。
说完,眼角的小珍珠流得更凶了。
雷蛰心疼得用指腹仔细地帮他擦去眼泪,语气不禁放柔,“我在这呢,哭什么。”
妈的,是哪个“王八蛋”把他弟弟弄成这样的!
雷蛰被气得忍不住在心里直暴粗口。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回想以前他冒火的时候,不是因为工作就是因为这个老惹他生气的“小王八蛋”。
今天,依旧不例外。
只不过更多的,是心好似被绞了一样的疼。
雷蛰抽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并顺带锁上,以防有其他人看见雷狮这幅“丢人现眼”的模样。
雷蛰将他抱入怀中,雷狮依靠着男人的肩膀,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感受到肩处传来的丝丝震颤和湿润,有着略微洁癖的雷蛰这次难得的毫无厌恶之意。
男人罕见地温柔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哥哥在这呢,一直都会在这陪着你的,别哭了好吗?”
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话语,却是男人能想出的最温情的话。
布伦达,还是头一次在长大以后对他哭呢……
果然,以后还是不要见到了。
蛮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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