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到学校来的许愿又生龙活虎的了，仿佛昨天时浅见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不是她。

时浅不放心，一直都在打量着她。

许愿被时浅看的莫名其妙的，她摸了摸鼻子，奇怪地问：“浅浅，你今天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时浅如实回答：“你的眼睛又红又肿的，有点……丑。”说着又看了她几眼。

“去去，你才丑。”许愿拿出镜子照了照，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确实如时浅所说的那样，并且还有点严重。

“你怎么了？”时浅这回也终于体会到了一次“明知故问”“睁眼说瞎话”的感觉。

“没怎么啊，昨天做噩梦了吧。”许愿轻描淡写。

“愿愿，司其这几天有和你见面吗？”时浅还是没忍住说出实话的冲动。

许愿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昨天的事……”她咬了咬嘴唇，豁出去似的问完，“你和江离都看见了？”

时浅点点头。

一直故作坚强的许愿终于坚持不住了，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她抱住时浅，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浅浅……我该怎、怎么办啊，我真的好难受啊……”她像是在问时浅，又像是自言自语。

时浅也有些手足无措，一直以来都是许愿在照顾自己。她给时浅的印象，一直都是“天塌了我顶着，你给我躺好别动”的顶天立地的感觉，时浅真的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哭，更别提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落泪模样了。就连刚刚她都在一直故作开心，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时浅根本就不能发现许愿的不对劲。

“难受就哭吧，没事的，大家都在呢。”时浅眼里也渐渐积满了泪水，“真的，你哭吧，我会陪着你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时浅仰起脸，拼命不让泪落下。

“你、你怎么也哭了呢……浅浅，我是不是、是不是特别没用，用啊……”许愿将脑袋搁在时浅肩头，明明她在强迫自己笑出来，可是嘴角越上扬，她的喉咙就堵的越是难受。到最后，她连呼吸都感觉很困难。

“没有啊，我们认识的愿愿最棒了，她就是我们大家都喜欢的小英雄，她对我们那么重要，尤其是我。她总是保护我，总是逗我开心，总是为我出头……”时浅吸了吸鼻子，笑了笑接着说，“因为那个小英雄啊，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再也没想过要抛弃这个世界了呢。”

许愿一阵耳鸣，听不清时浅在说什么，却也感觉安心，慢慢地一次一次做着深呼吸，很努力着让自己停止哭泣。

“时浅，我们一起带许愿出去散散心吧。”江离在旁边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终究也只想了这么个不知有没有用的办法。

“愿愿，我们出去。”时浅扶着许愿站起身，和江离一起离开教室。

“去哪里？”时浅问江离。

“图书室？现在那里的人应该不多吧。”

“嗯。”

许愿大概是哭累了，一到图书室坐下，她就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两人都不敢出声说话，生怕打扰到她。

江离问图书管理员要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写了几个字以后轻轻推到时浅面前：你和许愿都还好吧？

时浅接过笔写到：嗯，愿愿应该能挺过去的。我也没事，你放心好了。

江离：嗯，我相信你们。

时浅：其实有的时候我和愿愿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总感觉活着没意思。度过了那么多困难，现在想想，也是感觉不可思议。

江离：能告诉我你们以前的事情吗？

时浅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落笔：嗯，等期末考试了，我再告诉你吧。

江离：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司其就现在图书室门口。他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点燃了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过了会，他想起什么似的，猛然丢下香烟，用脚碾成粉末。随后他飞速狂奔，离开了图书室。也不管现在还不是放学的时间，直接就冲出了学校。

谁欺负过许愿和时浅了吗？

狂奔的司其暴戾十足地笑起来。

呵，他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江离，时浅和许愿三人一起在图书室待了一个下午。

许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时浅和江离两人在传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应该是怕打扰了她吧，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聊天。

许愿撑了撑手臂，旁边时浅感觉到她的动作后扭过头：“哎，愿愿你醒了呀？现在还难受吗？”

江离也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感觉还好吗？”

“没事，”许愿一开口，嗓子就疼的让她皱眉，“额……这里有水吗？”

趁着两个女生还在说话，江离起身去书架前挑书。

“有的有的，”时浅急忙拿出江离刚去买来的矿泉水，“江离果然没说错，你醒了后肯定会口渴。”

许愿翻了个白眼，殊不知自己这个样子蠢蠢的：“哼，就江离最聪明了，行吧？”

时浅哭笑不得：“你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呢？”

“谁生气了？”许愿傲娇不减当初，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喝着水。等喝够了，她才擦擦嘴，继续说，“我夸他不行吗？”

“行，绝对可以。”时浅忍住夹杂了一丝心酸的笑意，“现在我们还要不要回去上课？不回也行，江离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

“当然不回去！”许愿嘿嘿笑着，“逃课多酷啊。”

时浅附和着说：“对啊，也不看咱愿愿是谁？”

“那是。”

“你还好意思承认，脸皮又厚了嘛。”

“浅浅，你信不信，你这样绝对会失去我的？”

江离挑书回来，就看见两个女生一起说笑着，只是，那个样子……莫名让人感觉心酸。

这世界上，还有多少像她们这样，明明受了伤，却还拼着命故作坚强的人呢？

江离平缓着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回到时浅旁边坐下来，将自己挑的书递过去：“看书吗？”

许愿将所有书都移到自己面前，到看了一遍后嫌弃道：“江离，你这都什么品味？”

时浅闻声拿了本书看了看封皮：“怎么了？这书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哼，内容太枯燥了，看不下去。”

“那你要哪一类书？”

许愿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漫画书。”

“你开玩笑呢？”时浅扶额，“这可是学校图书室，哪来的漫画书？”

“那我不看了。”

时浅：“……”

等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三人才回到教室准备去上课。只是才刚进门，立刻就有和时浅许愿稍微熟一点的同学给她们说了一个消息。

“你们终于来了，快请假去医院看看司其吧！”

时浅明显感觉许愿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僵了一下，她用力握了握许愿的手，冷静地问：“司其怎么了？”

“下午的时候他独自去找以前欺负过你们两的人打架，本来以他的身手是能打赢的……只是……”

“只是怎么了？你快说呀！”许愿吼道。

那个同学吞了口唾沫：“只是那些人人多势众，他们打不过司其就来阴的……有人去找了一帮混混……然后，那些混混带了刀……”

同学话还没说完，许愿就冲出去了。还好江离和时浅还算理智，问清了具体位置后急忙跟了上去。

那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死都不怕的许愿是真的慌神了。

她拼命奔跑着，眼泪再次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司其，我也求求你了，千万不要出事，等我来好不好。

江离和时浅最后终于在县医院的入口追上了许愿。

时浅从来没有想到许愿的跑步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她和江离几乎是竭尽全力地跟在许愿的身后跑，却总是和许愿隔着一段距离，有几次还差点没跟上。

估计要不是她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司其具体的地方，她是根本不会停下来的。

“浅浅……司其在哪个病房？”许愿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气后才气喘吁吁地问。

时浅也累的直不起腰来，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淌进眼睛里，酸辣辣地痛。

但她顾不得擦汗，咬牙拖着似乎灌了铅的双腿走到许愿旁边一把扶住她：“司其他……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许愿如遭雷击，一下子跌坐在地，如同一滩烂泥。时浅也没有力将她扶起来，只能蹲下来：“愿愿……坚强一点，司其他……是不会出事的……”可其实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那个同学告诉她，司其的腹部和腰部被连捅四刀，头部也被棍子敲打了不低于三下。被人发现时，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血流了一地。

那几个没有良心的混蛋看到司其伤的太重，都怕要负刑事责任，全部都跑了，将司其留在那里。

如果不是被发现的及时，司其很有可能会死在那里。

江离走过来，拼尽全力和时浅一起把许愿从地上拉起来，去了一楼尽头的抢救室。

经过漫长艰难的等待后，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许愿一个箭步冲过去堵在医生面前：“医生你快告诉我，司其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医生摘下口罩，“病人送来医院抢救的很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

医生离开后，许愿再次跌坐在地。

她刚才听错了对吧，医生一定是在骗她。司其怎么可能失去一根手指呢？怎么可能呢？

时浅忍住泪扶许愿站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慰许愿的话，许愿就抓着她的胳膊，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说：“浅浅……你知道吗？那个医生真的，真的很讨厌哎，他跟我说谎，他居然说，说司其失去了左手的大拇指……”她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时浅带泪而笑，“你说、说他是不是很讨厌、讨厌啊？司其那么喜欢钢琴，他的钢琴弹的那么好……现在他还怎么弹，弹下去呢？他的手还那么漂亮……真的很漂亮的……我最喜欢那双手了……最喜欢了……他用那双手牵过我、我的……”

“愿愿，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时浅用力抱住许愿，想带给她更多力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你看，司其既然能活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许愿嗓子已经哑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可她还是固执地一遍一遍重复着那句“司其对不起”。

时浅无力安慰，只能用手轻轻拍打着许愿的后背。

江离走过去给时浅递了一张纸巾，随后用力握住她冷的刺骨的手：“坚强，一切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司其的手指没了啊！”许愿最后歇斯底里地吼出这么一句话后，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向后倒去。

“愿愿！”时浅瞬间慌神，不顾这是医院，大声尖叫道，“来人啊，有人出事了！”

医生闻声赶来，见状脸色大变，立刻在江离的帮助下将许愿送去了急诊室。

江离和时浅两人再次继续等待。

这一刻，时浅只觉得自己再一次回到了以前，那段根本见不到任何光明的日子。她很无助，找不到走出迷茫的出口，只能茫然无措地停留在原地。

那种感觉，像是全世界都放弃了她。

时浅靠在墙上，目光空洞无神，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江离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将时浅拥入怀中。随后，他低下头，在时浅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时浅，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我们都不会有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时浅顺势靠着江离的胸口，听到他的话后点着头，无意识地重复：“对，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要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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