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结束

三十六 结束

W市的看守所里，顾辰坐在那里，而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穿着囚服的黎夜，他的刘海随意的放了下来，盖住了额头，没有之前的戾气，现在唯一残存的是他永不低头的傲气，他高昂着头，看着顾辰，气场上，他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黎夜，是那个一手遮天的黎夜，顾辰曾经想过，如果不是黎夜当初愿意自首，自己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送这个混蛋进监狱。

“你见到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顾辰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那天，是他和方惜文给黎夜下的一个圈套，也是他们最后的收尾，从楼顶上摔下去，虽然下面已经做好了措施，但也让顾辰足足在院里呆了好几个星期，现在虽说是出院了，但脚上还是缠着绷带。

“当我看到惜文还活着的时候，我大概猜到了。”黎夜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双手戴着手铐，紧握着，放在桌上，他看着顾辰，狼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充满着不屑和挑衅，“不过，顾辰，我能进去，不是因为你顾警官有多么厉害，而是——”

他停顿了一会，眼睛里的悲伤和无奈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他只有在讲方惜文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而是因为惜文，如果没有她，你不可能活到现在。”

“黎夜，你害了她一辈子。“顾辰说到。

突然，黎夜冷笑了一声，他身子向前靠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辰的双眼，他说：“我会在这里忏悔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顾警官。”

顾辰看着黎夜，他嘴里那些话，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顾辰回到了车里，看着这偌大的监狱，里面某一个房间里，住着方惜文，而她，永远都不会见自己，阴影和光亮，可以同存，但似乎永运都有一个边界线，他们不是一路人，方惜文对于自己的信赖和曾经的那一份喜欢，都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生活在光亮里，能够给她些许来自正常世界的光辉罢了。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是自己见方惜凌的时候给自己的，他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今日过来本来是想告诉黎夜，但他看到黎夜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又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顾辰无法释怀，他应该在监牢里忏悔，真心去忏悔，方惜文的那一份坦白，黎夜他根本不配知道。

“顾辰，原谅我的自私，策划了这么一场计划，开始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以黎夜的性格，死的人会比我想象的要多，公平正义需要牺牲，有时候觉得这句话好对，可又有时候觉得这句话，真的残忍，余警官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她也是你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原谅我，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利用这些无辜的生命，结束这段变态关系的我，和黎夜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顾辰，很久之前，我喜欢过你，我甚至不能把它叫做爱，我依赖你，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喜欢看着你，因为你所做的一切令我觉得新鲜，觉得温暖，你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的生活，顾辰，你是个好人，站在正义一方的好人，我敬仰你，我佩服你，可这也注定我们不是一路人，顾辰，我配不上你，站在你身边太久，光不再温暖，反而变得滚烫，最后只会让我千疮百口，无地自容，你身边的人应该和你一样，正义，善良，勇敢，而不是像我一样。

黎夜，我曾经真的很恨他，恨他把我糟糕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恨他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捆绑在他身边十几年，恨他是个变态，是个冷血的人，可这十几年，是真真切切的十几年，顾辰，我不可能抹掉这十几年的时间。

我不爱他，可正如李希瑞临走前对我说的，我不能向你一样，拿着正义的武器对准他，伤害他，我和他是同类人，顾辰，我不想他死，我也不能，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利用自己的一次假死，还他的一次坦白，这是唯一一个方法，让黎夜心甘情愿认罪。

而我，要和他一起去里面赎罪。”—方惜文

顾辰抚摸着信纸上的字迹，想着如果几分钟之前，把信的内容告诉黎夜的话，他会是什么反应呢？悲伤，纠结，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或是是那么一点点的释然，顾辰不知道，方惜文在信里表露了这么多自己知道的，自己不知道的，她到最后接受了那个活在黑暗里的自己，那自己呢，对方惜文究竟又是一种什么感情，她，他们生活的领域是自己从未想象，又无可奈何的地方，他去过，可最后还是自顾自地离开了，他没有办法像黎夜那样永无止境地包庇，密不透风的庇护，因为他是顾辰，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夜深了，看守所里也渐渐陷入了沉静，在里面的日子不算无聊，每天都会有干不完的活，同住的人对自己虽然冷眼相待，但听到自己在外面杀了三个人，都离自己远远的，还算相安无事，方惜文的体力很差，狱警让她做了几天的洗衣房的活之后，就让她去图书馆里整理图书了，她知道，这里多少还是托了黎夜的照料，她一个人在那里整理，虽说有些累，但也图个清静。

进来之前，黎夜最后问自己，他说，你恨我吗？

老实说，方惜文没有想到最后，他问的是这个问题，思考了片刻，等着车启程，开了好久，她看着那双眼睛，唯独对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丝的血色，那么平静，还多了几分的奢求，她回答道，我恨你。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彻底结束，不是吵架，不是分开，也不是永远都不联系，而是从忘记开始，当你渐渐发现这个人的消失对于生活没有一丁点的影响，当你发现生活里的属于那个人的一角本就不属于自己，当你发现对于这个人的容貌，声音，习惯的记忆都慢慢得消散的时候，俩人的关系才是彻底走向了终点。而记得，除了’我爱你‘，还有一句’我恨你。‘

他知道自己不会他，黎夜，他一直都知道，方惜文自己也知道。

李希瑞说过，自己会害死他的儿子，只是她并不知道，十八岁的方惜文会这样，但是二十八岁的方惜文不会。

毕业那年，方惜文在几个城市开了画展，可就在回到W市的那一天，她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她失血过多，但当时医院里没有和她配对的血型，是黎夜赶到了现场，给自己提供了血液，从那天起，方惜文的身体里循环着的血液里还有黎夜的那一份。她见过他苍白着一张脸，守在自己病床边上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大男生那样，可她也见过他不把别人的人命当命的样子，他满身血血腥味回到家里的样子，她也忘不了。

她不想黎夜死，从那场车祸开始，她就不想，她唯一想的，就是做坏事的人能够受到惩罚，她宁愿他坐牢，也不希望黎夜死在某一个黑黢黢的枪口之下，杀人的人，将来也会被人杀。

“十几年，不是我骗术厉害。”

“十几年，不是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因为他自己愿意相信。

是因为那个人叫做方惜文。

我不爱他，但我这辈子，关于他的记忆不可能delay变成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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