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

蒋晨进屋时看见老爸刚从他房间轻手轻脚走出来。

蒋晨停下来轻声问：“开心睡着了？”

“嗯，这才七点多，哄睡可为难死我了。”老爸慢吞吞坐在了收银台后面的小床上，“两分钟冲完澡讲了五个故事唱了三首歌又在吊床上晃了半天。”

“辛苦死了。”蒋晨笑着拍了拍老爸的肩膀，“我去厨房吃饭。”

“等会。”老爸叫住了她。

“怎么？”蒋晨回过头。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老爸往她伤了的下巴上指了指。

“哦······就是······摔了一跤。”蒋晨犹豫着说。

“看看你自己的表情。”老爸从收银台里摸出了个小镜子递过来。

“怎么了？”蒋晨扫了一眼镜子，没接。

“你说谎的时候就是这样，眼珠子发飘，”老爸看着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晨没说话。

老爸接着说：“告诉我怎么回事，打架了？”

“没。”蒋晨看着老爸，犹豫了一会，坦白说，“其实······被······撞了一下。”

“被车撞的？”老爸一下提高了声音，紧接着弯腰开始咳嗽。

本来以为女孩子家打架了他就挺担心，没想到事实更加让他心惊，完全超出了想象。

“哎没事没事，你别着急！”蒋晨用左手慢慢给老爸顺着背，“伤得不重，肇事司机未成年无证驾驶，我还敲诈了一万块精神损失费呢，一点都不亏啊！”蒋晨声音有些虚，但还努力撑着笑容。

“还伤哪了？”老爸又咳了一会才停下来，眼睛有些发红，哑着嗓子问她。

“肋骨裂了······两根。”蒋晨咬着嘴唇，打量着老爸的神色说，“不严重的，医生已经给固定好了。”

老爸眉头紧紧皱着，叹了口气，后背塌了下来：“要放在以前，我非去打那混蛋司机一顿不可。”

“不用打，”蒋晨挨着老爸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勉强笑了一下，“这不是还多讹了一万块呢嘛。”

“一万块算个屁！”老爸没有抬头。

蒋晨顿了顿。

老爸不是会把爱挂在嘴边说的人，也不怎么娇惯着她，平时小磕小碰的，他都不会大惊小怪。但这会儿却满脸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懊恼。她的心揪了一下，差点儿就掉下眼泪来。

悄悄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她才笑着说，“对对对，算个屁！”

“委屈了吧。”过了一会老爸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哀伤。

“啊？”蒋晨装傻似的应了一声，赶忙低下头假装看着什么，垂在身旁的手悄悄掐住了大腿。

“被车撞了也没家人到场，带着伤跟人争赔偿，孤零零的，”老爸说的很慢，也有些艰难，“没人在旁边给撑腰，疼也没人管，连去医院都没有家人在。”

老爸刚一开口蒋晨鼻子就酸的厉害，到他说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从被撞到现在，趴在冰冷的路面上跟肇事司机周旋，在车里咬牙忍痛还要保持安静，晕头转向的折腾着做检查，被医生按到伤处疼的直发抖，这么多事都没让她想哭过，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心底的委屈。

突然老爸这番话说出来，就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堵在她心里的那些难受像洪水似的开始疯狂往外涌。

连带着这么多年和伤病爸爸艰难生存所承受的不属于自己年龄的辛苦带来的委屈一块儿往外涌。

老爸拉过蒋晨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握着，没再说话。

蒋晨从无声落泪到嚎啕大哭，再到哭累了轻轻抽噎，老爸都没再开口，也没有盯着她看，只是静静的陪在一边，不时地给她递几张纸巾。

她不哭了之后两人也都没动，一起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愣着，空气静的像凝固了一般。最后蒋晨叹了口气说：“哎······骨折太耽误哭了。”

“一抽气就疼吧。”老爸说。

“嗯，疼的我都哭不下去了。”蒋晨揉了揉脸。

“那你哭爽了么？”老爸问。

“嗯。”蒋晨点点头，“我坚持着哭爽了。”

“真坚强。”老爸笑了，揉了揉她的头，站了起来：“我去给你热饭，吃完早点睡。”

“好。”蒋晨揉了揉红红的鼻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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