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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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树桩讲台

当我们亲爱的艾莉兹船长彻底和叫做大烟的朋友断绝来往,在甲板上背着手咔嗒咔嗒地巡视了一圈后,心里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她便把牛虻一般在她衣摆后面飘着的塔露拉招到面前。船长们都是不屑于大吼大叫的,因此这种需要大吼大叫的事情就喊大副来干:“塔露拉呀,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地上来!”然后她转过身,对在后桅下面的焰尾喊到:“焰尾呀,把台子搭起来!”

“得嘞!”这红松鼠一听到船长的命令,一下子就像弹力板一样绷直,滑稽地行了个礼后,便对甲板前头喊道:“搭台子啰!”

于是红松骑士团就钻到甲板下面去了。

这根本不需要通过大吼大叫来号令人的塔露拉领受王命后,微微屈身行了个礼。在起身并抹了一下头发后,便直瞪起眼睛,瞳孔猛然一缩,扫视了一下整个甲板,于是那些上面的、下面的和本就散在地上的所有人的脖子就都被套住,一下子就拽到甲板中央,挤成一堆。其她的长官听到动静也陆陆续续走了上来,混在人堆里,只有三副黑小姐绕过人群走到船长身侧。此时那位铁匠也在人群中,只不过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船长身上了,直到完事散场后我才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注意一下那位我素未谋面的铁匠。可亲爱的读者呀,若您和我一起在现场,同样只能全神贯注于船长上。

别人都来齐后,红松骑士团就扛着木板、木桶和绳索也上来了。船长与三个船副往舷墙上靠,红松骑士团便将家伙扛到正中间。艾沃娜和格蕾纳蒂各自搬来了两个高约一点五个英尺的装满水的小木桶,于是她们就将这四个桶呈正方形地摆在主桅前面。在两位团员忙着布置这有些重量的桶子的同时,抱来木板和绳索的查丝汀娜和艾丽妮就迅速将它们像捆木筏一样组成一个平台,随后她们就用绳索将这个平台固定在列好的桶子上,这样台子就搭好了,红松骑士团就回到人群中。艾莉兹船长走上前,用那只骨腿的尖端用力顶了顶平台的边缘,在确认台子确实是固定好之后便灵活地蹦了上去。船长上去后,各位船副就走到台子周围,三副蹲下来,用双手抓着台子边缘以保证它不会滑动。

早年间的美国政客爱下乡走野地搞竞选演讲,人们就围在附近的草地上坐着或站着听。这种演讲的受众都是普通老百姓,因此演讲人就要求语言风趣幽默接地气,一个糊涂老太太都能够听明白。一般来说,这种演讲都是即兴发挥的,演讲人有时候还会讲讲笑话,吹吹牛逼,甚至有时候还会攻击他的对手;而围观的百姓们总是乐此不疲,随着演讲人滑稽的表演捧腹大笑,从而心甘情愿地给他们投上宝贵的一票。既然要让所有人都能受到演讲人气氛的感染,那么演讲者就必须要站在高的地方,像桌子椅子桶子乃至马鞍子都可以成为临时的演讲台,而最具代表性的高台就是树桩子。在捕鲸船上,有些船长会在启航后不久,把所有人聚集起来,也搞一个树桩演讲来宣告一下自己的绝对霸权。当然甲板上并不会长树,但亚伯拉罕·林肯站在上面发布宣言的那根树桩的上半部分就被送来加工成艾莉兹船长站的这个台子所需的建材。

艾莉兹船长要搞演讲需要一个半英尺高的台子不仅是由于上述的普遍原因,还因为她的身高确实在我们船上算是比较矮小的,还不到五英尺四英寸,因此只有搭个高台子才能凸显她在物理上的至高地位。待艾莉兹船长背着手在台子上咔嗒咔嗒地来回踱步,俯视着下面三十三个脑袋的时候,那温和的病黄色的脸上还是显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自己是亚历山大大帝再世。我们国家全盛时期都还没像这样统治过这么多个民族。她挨个扫视了下面的三十三双眼睛,然后分别侧向两边扫视了三位船副的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用她那独特的如清风般的嗓音开始讲话:

“姑娘们!”她停了一下,这一喊就将所有人已经聚集的肉体和个别发散的灵魂完全收了回来:“看起来你们各位都精神饱满、血气方刚,甚好甚好,这是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呀!”下面的人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之洪亮,将大船都吓得抖了一下;正像军营里的中士对小兵们训话的场景。而且这些娘们齐声叫喊的声音也十分奇异,既不像女的也不像男的,和女声合唱也不能混为一谈。船长成功地开始往诸位水手的身上撒火药粉。

“好,很有精神!”艾莉兹船长昂首挺胸,“那当你们看到那些黑色的长家伙时应该怎么做呀?”

“吼呀!扯烂嗓子吼呀!”

“不错!然后呢?”

“一瞬间下好艇子,去逮那些黑家伙啰!”

“棒极了!在逮那些黑家伙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呀?”

“划!拼尽老命地划!要么划到我累死,要么划到它毙亡!”

“好好好!”艾莉兹船长在撒火药粉的时候,却先把衣袖沾上的那一星火药渣给点燃了,而且每当这叫喊声走了一个来回,那位帝君的高傲申请便又添加几分。我清楚地看见,她的双手使劲而缓慢地鼓起掌来,且不知是由于过分的激动还是火药的灼痛而明显地颤抖起来;她为了掩饰浑身的颤抖而又开始在台子上来回走动起来,可眼睛依旧扫视着我们。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训话中,焰尾和黑都傻在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塔露拉却开始表露一种担忧和慌张的神情,毕竟她还需要无穷长的时间来准备。

在走了几圈熄灭手上的火花之后,船长便站回原位,继续训话:

“那要是看到的是一个白色的长家伙呢?”

“照打不误呀!”底下的人吼得更响亮了,可塔露拉却将脑袋侧了过去。并没有人注意她。

正当艾莉兹船长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注意到在三十三个已经被点燃的脑袋中,她的宠妃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像是看到或听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东西。

于是她便将整个身子朝向斯卡蒂,稍微弯下身子说:“我亲爱的斯卡蒂呀,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我说的哪句话让你感到不舒服啦?”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斯卡蒂的帽子下。斯卡蒂后退一步做出防御姿态:“没有没有,亲爱的船长大人。您字字珠玑,我怎么会让我感到不舒服呢?而且您是我们至高无上的长官,没有什么能够秘密能瞒住您。”

艾莉兹的假腿上前跨一步,眼神尖锐,能切金石。她虽然以前不知道,现在就看出了门道:“你上来吧,我亲爱的斯卡蒂。让我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相互谈谈心。我想你一定是听到了‘白色的长家伙’这个词而有所联想吧?”

“不不不,亲爱的船长大人,无论是黑鲸白鲸,产油多的就都是好鲸。就算来个红鲸绿鲸,我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刺穿它的心脏。”斯卡蒂仍然做出一副抗拒的模样。

“上来吧,亲爱的斯卡蒂。你的脸上总归是挂着忧愁。”她抓着一根本来就吊在台子边缘附近的索子,身体向下倒,右手向斯卡蒂远远伸过去,非要她上去不可。

“上去吧!上去吧!”大家齐声应和着。

“上来吧!”艾莉兹向斯卡蒂轻轻招手,整个人几乎是吊着:“可不要辜负了你的名字!”

船长话音刚落,人群就立马分成两半,为本来淹没在人群中的斯卡蒂让出一条通路。后者环顾四周,神情慌张,可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于是扶了扶帽子,微微低下头,在大家的注视下往前走去。当她走到台子边缘,艾莉兹船长就弯下腰,伸下准备拉她上台子的手。两手相握的瞬间,斯卡蒂无助地往后看了一眼,可我的脑袋淹没在人海里。于是她只能一个借力就上去了。待她们在这小平台上站稳的瞬间,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华尔兹舞步。

在这只有一个动作的舞蹈结束后,艾莉兹船长挽着斯卡蒂的手臂,将她牵到台子正中间,然后抓着她的双手,侧身面对人群,直盯着她夹杂着羞赧和窘迫的眼神又咬着嘴唇的脸庞:“我亲爱的斯卡蒂呀,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困住了你的心,让你的痛苦溢于言表?”

“我......”斯卡蒂欲言又止,试图逃避对话,可其双手被紧紧握住,使其全身动弹不得。

“说吧!大家都希望为你排除忧愁!”艾莉兹的音调抬高了,身体随之向后一仰。她抓得愈加用力,让这双野蛮的手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我......”斯卡蒂很是委屈,几乎要哭了的样子,毕竟就是那个词勾起了她不堪回首的回忆。可这斯卡蒂毕竟还是出卖体力的,她的头脑并没有明白艾莉兹船长提到那东西的意义所在。

“我......”斯卡蒂停了一下,眯起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知道那家伙!莫查·迪克!该死的白鲸!那个白魔鬼至少有一百个英尺长,远看像移动的毛纳凯亚,近看会让你的整个世界变成南极之心!”斯卡蒂停了一下,“它如山峰般高耸的背部标枪林立,比亚马逊的丛林还要茂密;它凸起的前额势不可挡,连投以宙斯神盾都无异于卵击石;它的尾巴上下拍打,那是圣伊莎玛拉在向我招手,其后光芒万丈,万千天使号角奏响......”斯卡蒂说着说着浑身抖得越来越厉害,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混杂着恐惧、悔恨与不甘的泪珠,然后轻轻挣脱艾莉兹的手,将自己的左手缓慢伸向艾莉兹的右脸,那道由于病黄而更加凸显的不变的惨白之上。船长的脸还未恢复水润和健康,摸起来像湿抹布,可那道惨白却永远如婴儿一般丝滑。斯卡蒂一边流泪一边用大拇指摩挲那道丝滑的惨白一边说:“您知道吗,亲爱的船长大人,那头鲸的白色,和这儿一样白呀!”说完,斯卡蒂一下子就整个软在艾莉兹的身上。

“完了。”塔露拉在下面小声念道。

“别怕,别怕,我亲爱的斯卡蒂。”艾莉兹紧紧搂着她,可并没有预料到斯卡蒂会作出这样的回应。她此前在搜集它的信息的时候对其恐怖有了先验性的印象,她的斯贝克辛德的描述却没有能给大家造成很好的印象,可她的行为却给大家打上了一个生动的烙印。塔露拉和艾莉兹同时发现了下面出现了一丝退缩的气息。

这时,塔露拉偷偷地缩了一下瞳孔并戳了我一下,于是我挤过人群走到前面去。艾莉兹也懂得起,便弯下腰将半昏厥的斯卡蒂还到我的手上。直起身后,她呼了一口气以缓和尴尬的气氛,便继续说道:“没错,亲爱的姑娘们,我说的那个白家伙就是莫查·迪克!”她又开始来回踱步,一边踱一边讲着:

“你们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我们亲爱的斯卡蒂在提到那头白鲸之前,露出了何等敬畏的神情,说明那头白东西是那么的难搞。可是啊,亲爱的姑娘们,我们都知道,越大的鲸,能产出的油越多,既然我们都听见了那家伙有超过一百英尺长,那它就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油桶,是大海的皇冠上那颗最为璀璨的明珠!

“我相信各位一定或多或少都听闻过莫查·迪克的事情。没错,那个刷白漆的大油桶,几乎只存在于口耳相传之中,可我们亲爱的斯卡蒂却有幸亲眼见过,还与它进行了殊死搏斗!虽然这位同样是空前绝后地伟大的标枪手铩羽而归,那是因为她并没有得到大家的帮助!

“而此时此刻我们亲爱的斯卡蒂和我们站在一起(她在我的怀中完全恢复了精神),我们将团结一心、齐心协力,用尽全力追捕莫查·迪克!只要我们成功逮到它,那么它不仅将给我们带来和它等重的金子,天哪,这价值要比我们此前挣得所有钱还要多得多得多!只要我们成功逮到它,我们就必然名垂青史,让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就必然永远在瓦尔哈拉神殿与西格弗里德的鎏金大名赫然并列,后人看的历史书上必然写满我们的事迹。只要我们成功逮到它,我们就既能收获无尽的财富,更能收获永世的英名!让我们张贴起这悬赏前所未有地高的通缉令!”

提到逮到白鲸能收获名和利,除了塔露拉、那两个傻在一边的船副和两名比麦哲伦地位高的小长官外,所有的畏惧和退缩都一扫而空了,毕竟那五个并没有那种感情。艾莉兹船长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枚足足有手掌大的金币。它被艾莉兹船长高高举起,比天上挂着的那个还要耀眼,能让看到的人短暂失明。然后她走上前,抓起索子让身子半边悬空,将那个小太阳远远伸出,好让下面的三十六双眼睛都能看清她手上的东西:

“看到了吗?这枚闪闪发光的大金币?你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金币?”除了上述那五个人以及斯卡蒂,大家的视野里全是这枚大金币的华光:“说实话连我此前都没有见过,因为它的价值超过了有史以来面值最大的——那可是我为了奖励第一个看到白鲸的好姑娘,而特别亲手锻造的。它本身就使用了价值上百块的从南非买来的最纯正的金子。”说到这儿,每个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被那金币超凡的价值所折服。船长意犹未尽:“看呐,它是多么值钱啊,有了它几乎就可以买下半个楠塔基特!”

船长荡回去站好,双手忽然大张,语气无比高昂:“姑娘们,无论是在桅杆上的还是在甲板上的,只要谁第一个发现了莫查·迪克,那么这个大钱就是她的啦!只有一次机会,因为只要看到它,我们就得拼尽全力,追它追到天涯海角,追到我们用完最后的气力为止!只要我们发现了它,就能让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必须独占这个大油桶!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气氛彻底被点燃了,为冷冰冰的小太阳提供真实的热量。

“亲爱的塔露拉!”艾莉兹船长的声音穿过下面贪婪的欢呼声,钻进了紧紧抓着衣角浑身微微抖动的塔露拉的耳里:“去拿锤子和钉子来!我要公布通缉令了!”

听令后,塔露拉浑身抖了一下,从胡思乱想中回到现实。她抬起神情复杂的脸看着那刚刚点燃了一场难以扑灭的烈火的顶头上司,轻轻点头以示收到,然后就在另外两个清醒的船副的注视下下去拿工具了。

等到塔露拉上来,水手们还在为船长疯狂地喝着彩,船长也站在高处继续火上浇油。塔露拉一靠近,就触发了艾莉兹布下的银线,她一下子就转过头来:“辛苦你了,塔露拉。”她微微屈身接过塔露拉递来的锤子和钉子。两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看到了前者眼中满溢的不可抗拒的疯狂与贪婪,而前者从后者的眼中看到的尽是担忧和爱怜。

接过工具后,船长回到台子中间,左手高举工具,右手高举金币给大家展示。展示了一圈后,转身,将金币和钉子按在主桅上,另一只手用力一击,再用力一击,那枚大金币就被牢牢钉在主桅杆较高的地方。那张黄金的通缉令上的文字取自斯卡蒂身上那些包罗万象的刺青的一小块。

船长每挥舞一下锤子,下面的人就跟着深吸一口气,有的人甚至开始摩拳擦掌,开始把眼光打磨锐利,毕竟这一枚的价值就可以相当于一大半水手的拆账之和,可取得它的条件不过是抢先瞧见那头白色的鲸,多么易如反掌啊;这还不算白鲸本身带来的比例虽小可数目巨大的分红。贴完,船长再次转回来,向后随手扔掉锤子,扫视下面已经被绑上战车的船员们:“这枚金币就在这儿,哪怕是到了审判日,都会忠诚地等候属于它的主人。每个人都有机会!姑娘们呀,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眼睛要盯得更紧啦!哪怕是你们之中拆账最少的那个,这枚金币的价值和莫查·迪克能够给你创造的财富相比甚至都不配当零头,可这一杯小酒的钱却证明了你是第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人,是全世界眼神最好的水手!你们要仔细盯,认真看,我们会满世界跑,全宇宙抓,非得把这家伙收到我们的金库里不可!”

“抓住莫查·迪克!逮住那头白鲸!”水手们的气势丝毫不比街上的那些褐衣人差。好多人还真的高举右臂挥舞起来。

“都疯啦!全都疯啦!”塔露拉仰头看着船长的背影,内心却和大环境唱着反调,“不要这样呀,亲爱的艾莉兹——可我,可我,可我根本不想......我怕你.......”她连在心里都想不下去了,因为一切的情感全部都搅成了一团。船员们越是疯狂,塔露拉越是害怕,毕竟在艾莉兹船长受到最初的蛊惑,走上这条不归路的那一刻,她正侍于其身侧,艾莉兹船长听到并记住的一切也被放进了塔露拉那藏于银云之下的小房间里。毕竟俄国人和德国人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对于同一段话有着迥然不同的极具民族特征的看法也是很正常的。我们德国人对于参军打仗的狂热可是那些忧郁的涅克拉索夫们到死都体会不到的。

口头演讲结束了,可这疯狂的动员会还未结束,压轴戏才刚刚开始。军人在听完总司令简短和富有感情的讲话之后,一般都会能收到一些慰问用的实在的物品,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实在的物品才能时刻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自己的目标。而战士们打仗可不能携带过多非必要的负荷,因此无论是任何时代还是任何国家,第一声战鼓通常是出征前最后一餐敲的三角铃,战士们就可以在这些以饮食为形式的仪式中获得勇气和斗志。对于我们这些粗犷的水手来说,酒精就是最好的激发士气的工具。

“标枪手们,都上前来!”艾莉兹的号令看似熄灭了可见的焰火,但大家的热情已经抵达不可见光的领域。于是玛嘉烈、德克萨斯和丽塔一个箭步就走到了众人面前,斯卡蒂也犹犹豫豫地上前,四人按照喊到名字的顺序站成一横排。

“你们四个,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标枪手,莫查·迪克在寿终正寝前的最后一枪必定是从你们的手上掷出的,毕竟只有高贵的你们才有资格为它套上索子。”艾莉兹昂首挺胸,只有眼睛往下看,那四个标枪手就是神王脚下的四个力大无比的巨人:“看看她们无与伦比的身体,一看就令人敬畏!你们在书中看到的一切英雄都站在这儿啦!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帮助这些最勇敢的战士,让她们枪枪不落空!”艾莉兹将眼睛放在人群中的一个绿中带银的小脑袋上:“麦哲伦!厨娘!把我们船上最好的酒和最大的杯子拿上来!”

“明白,船长大人!”那绿企鹅浑身直了一下,看起来一下子就高了一两英寸。一说完就挤过人群下去拿东西了。

很快东西便送了上来。酒是最最香醇名贵的法国拉菲,杯是船长御用的一只镀金大口杯。

“塔露拉!”艾莉兹满意地看着笑迷迷的厨娘,然后喊了一声大副的名字:“到前面来!”

于是塔露拉就走上前,像个女仆一般侍立在标枪手们和船长之间,麦哲伦在和塔露拉平行的船舷附近。

“麦哲伦呀,将杯子传给塔露拉!”

于是麦哲伦就摇头晃脑地将镀金大口杯递给塔露拉。

“将酒倒满!”

麦哲伦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双手捧着杯子的塔露拉倒还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麦哲伦拿着已经取下软木塞的酒瓶子准备倒酒时才反应过来。毕竟这个酒是全世界最名贵的,哪怕是艾莉兹船长在喝的时候都十分珍惜,一次喝的量几乎只够润湿杯底,还只敢一滴一滴品;可这种酒只要尝上一滴便可以尝出万千味道,前提是不能稀释一点。这麦哲伦不愧是专业的厨子,滴酒不洒地将鲜血一般的法国拉菲倒得与杯口齐平,一瓶酒就这样用了一半。

“伸出手来!”

于是各位标枪手就齐刷刷地伸出右手。艾莉兹船长随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柄腌满了火药味、人血味还有波西米亚的泥土味的步枪刺刀并抛到甲板上,尖端扎进起毛的甲板木里。

“你们将自己的手心划破,让第一滴血流到酒杯里。塔露拉女士,辛苦你了。”

丽塔弯腰捡起刺刀,先小心地划破了自己的手心,一条细小的血丝从她紧攥着的拳头的缝隙留下,刚好滴到塔露拉送过来的杯子里,真正的血水和殷红的酒水混合缠绵。刺刀依次传递,标枪手挨个放了一滴血在酒杯里,斯卡蒂完成这个程序后就将刺刀收了起来。标枪手们不愧被称为超人,她们只消用力握拳,这种小伤就马上愈合了。

“你们把它当做神龙法芙尼尔的血。喝了它,就会获得无穷的力量。我亲爱的斯卡蒂、玛嘉烈、德克萨斯和丽塔,诸位标枪手呀,你们须共饮这杯龙血,增强你们的血气和魄力。你们须一口气喝掉,不要让我看到你们有丝毫扭捏!塔露拉!将酒传给我的标枪手!”

塔露拉虽然心中充满了理不清的矛盾,可她此时仍然做着一副高傲的模样,在面对斯卡蒂的时候隐隐约约还是看得出有一丝醋意。她稳稳地将盛满龙血的大口杯传到斯卡蒂的双手上。斯卡蒂看着血中倒映的自己,镜像随着大船摇摆而扭曲,真实照出了她的内心。可她实际上并没有犹豫,她一拿到杯子就仰起头灌了起来。我们亲爱的斯卡蒂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标准的量筒,咕咚两声就刚好喝掉四分之一。

“传下去吧,让你们四位神兵缔结歃血之盟!”

于是斯卡蒂便将龙血传给玛嘉烈,玛嘉烈也面对着自己扭曲的倒影仰头痛饮,咕咚两声后又是一个精确的四分之一。

“很好,继续传!”

德克萨斯和丽塔也先后以相同的方式完成了这个程序,越往后传,脑袋仰得就越高,直到最后的丽塔让酒杯底重见天日的时候,她的目光便剑指苍穹。

“很好,很好。现在你们四个就连为一体,共享着超凡的伟力。你们现在应该能感受到对方的一切。”艾莉兹船长十分欣喜地宣告这部分仪式的完成,“塔露拉,请再次捧起酒杯;麦哲伦,请再次斟满红酒!”

丽塔将酒杯重新交给塔露拉,于是混合有标枪手们残留的神之血的镀金大口杯就又满了。

“这杯龙血送给各位水手,让你们也分享她们的伟力。塔露拉,请将酒杯传给塞雷娅;塞雷娅,请将龙血依次传递,每个人都必须喝,而且最后一个人必须喝干!”

塞雷娅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在喝完并将酒杯传向身边的同僚的同时,她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反复品尝着她此生首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尝到的琼浆玉液。这酒杯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传得一滴不剩,传到最后一个人时,艾莉兹船长还给一脸嫌弃的塔露拉示意等待她舔一遍杯底。

“感觉怎么样,姑娘们?”

“好极了!”甲板上就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非常不错!”艾莉兹船长更加兴奋了,脸颊像火炉一样烧得通红,因为那压轴中的压轴即将由她亲自表演:“麦哲伦!厨娘!把空酒瓶交给我!”

“来啦!”那绿企鹅就滑稽地走上来,踮着脚瓶口朝上地将空酒瓶递给俯下身的船长。

艾莉兹船长将空酒瓶举到自己的面前,在一红一粉的两只眼睛下审视了一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将瓶子举到前面,标签对着众人:“你们之中大部分人应该不认识法国字,那我就来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喝的血究竟是什么:这是世界上最顶级的波尔多红酒,1855年酿造,是那些皇帝总统们的餐桌上的必备品。而现在,你们和那些皇帝总统喝的是一样的东西,就是要让你们提前知道一下等我们逮到了莫查·迪克后能够经常喝的酒。现在我问你们,这酒好喝吗?”

“好喝极了!”听到这齐刷刷的叫喊,塔露拉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安。

“好到无可附加,各位。”艾莉兹收回空酒瓶,又将它拿到一清一浊的两只眼睛前:“你们看起来它现在是一只空瓶,但你们饱满的精气神又将它灌满了最可口的香槟。”她轻轻抚摸酒瓶,“在船只的处女航开始前,人们爱用这种名贵酒来为她们祈福保平安;而现在我宣布了我们以后要全心全意追杀莫查·迪克,这就意味着现在我们这老船,”她用不抓瓶子的手抚摸桅杆,“重新焕发生机,开始了她的第二次处女航。我们已经喝光了龙血,像我们的先驱挪威人一样进行了血祭;现在我们就用投掷装着最好的香槟的法国酒瓶子这种文明的方式来宣告我们的扬帆起航!”

船长用力一掷,酒瓶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过众人的头顶,精准地在艏前桅和船头楼的连接处砸得粉碎,再加上阳光的折射反光,让大家远远看着好像里面真的装满了香槟。玻璃渣洒在那吊在冲角前的人偶的身上,给她的黑裙子镶满了钻石。

“万岁!”

“乌拉!”

“宰了那头畜牲!”这句夹杂着沙哑的哭腔很是突兀,但听不出是谁说的。

各种疯狂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毕竟酒瓶碎得越是彻底,就越是吉利。就在这最压轴的掷瓶典礼结束后,一切仪式就完成了,我们亲爱的的船长此时就在脚下燃烧的不灭之火前昂首挺胸,闭眼抬臂,活像一个正在和神明交流的拜火教大祭司。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塔露拉扭过头去,眼里尽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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