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鲸记
超小超大

第一章 我何许人

二十出头的时候,您在干什么呢?有的人步入社会追求更高的地位与更多的金钱;有的人埋头书海追求更深的学识;有的人老老实实结婚生子,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那么,我呢?我啊,和大家都不一样,在我还是那么大的时候,我出海打大鲸去啦!

您肯定很疑惑,一个年轻的姑娘家的,怎么会拿起标枪,像一个终日不穿上衣的热带岛民一样,向那些庞然巨物风风火火地冲过去呢?但事实确实如此,或者说,我手上的那些文字就是这么写的。

那时,差不多是刚建国十来年的光景 。那时候我刚念完大学,刚刚跨入所谓的文坛不久,写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我每天的生活,除了看书、散步、写作,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琐事和一些生存所必须的一些动作,只不过每一天我桌子上的文字就会多上一两行,这多出来的一两行证明我的存在的必要性。

您说,作为一个姑娘,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的。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也在用自己的所学为世界做出一些贡献。的确是这样的。最开始的我,本来以为我的人生就是如此。写作,休息,心里却装着另一个人。

我生在、长在、住在阿尔卑斯山的余波之中。我的书桌正对窗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我只消稍微停笔抬头,便可以看到窗外那片绿色的海洋。那片绿色的海洋既是静态的也是动态的,不时有遨游在风口浪尖中的生物或成群结队或独来独往地腾空而起或转插直入,各种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生物仿佛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彩虹,如同太阳耀斑,亦如同真空涨落,本就凹凸不平的真空场中无缘无故出现的一道道极化。是啊,每一只鸟儿的冲天而起,必定伴随着一片树叶缓慢落地,一上一下,一生一死。

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看着这片风景的时候,不知不觉我的耳中响起一道笑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身边的任何人从来都不愿意我靠近大海。我对大海唯一的印象,只不过是在达尔马提亚 沿岸的那片人满为患的浴场。在那里,各种发色、各种肤色的人挤在一堆,却在阳光的照耀和亚得里亚海水的反射下,都变成了金灿灿的一团肉球,仿佛一锅俄罗斯饺子,只有你将被闪得半瞎的眼睛凑近一看,才能发现里面究竟是芝麻馅黄油馅还是酸奶馅。

对于那次下海泡澡,除了那大锅饺子,我的印象是模糊的。只不过除了眼睛所见,耳朵里总是伴随着一股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笑声,不知道是谁在笑谁。

我模糊地记得,当时小小的我被那道笑声搞的不知所措,晕头转向,虽然海滨浴场的笑声是很常见的,那是年轻人的狂欢,中年人的喜乐和老年人的欢愉。他们笑啊,叫啊,不断享受着海浪和微风,究竟为何而笑?单纯为了享乐?还是嘲笑年轻人之狂妄,中年人之沉沦,还是老年人之朽败?或许都有吧,因为不久之后,狂妄的年轻人将会被自己的烈焰烧尽,沉沦的中年人将会在自己的泥潭中淹没,而朽败的老年人将会轰然倒塌,但朽木之中却诞生了好几个生机勃勃的新生命。

笑啊,笑啊,人在笑,上帝也在笑。人笑的是眼前的事物,上帝却笑世间万物。奎林的子孙笑老弗朗茨的步履蹒跚,却不知老弗朗茨也为这帮无知的年轻人的僭越投来不屑的笑容。而我们伟大的上帝呢?奎林的孩子们再年轻,老弗朗茨再枯朽,对祂不过是千古一瞬罢了。

而对当时小小的我看来,那道无处不在的笑声,却是来自淹没我脚踝的那道波光粼粼的海,如果它真的能被称作海的话。那笑声,从遥远的他施 出发,经过某种媒介的传播,以扑棱我小腿的方式让我听见。可幼小而单纯的我啊,能听见什么呢?是爱丽儿动人心弦的恋曲,还是塞壬迷惑人心的歌喉,亦或是,数不清的七彩鱼类组成一台无比巨大的竖琴,让水底的缪斯女神给岸上劳累的渔家汉弹奏最舒心的乐曲?没错,对于幼小而单纯的我,听到的不过就是这些。

但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那道从小腿上传来的神秘的笑声的含义。我眼睛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微波,裸露的山石积雪还未融化干净,一条条雪白的纹路蔓延在乌黑的岩石之间,犹如大鲸的脊背,也许大鲸就是像这样游到旱地之上。啊,山啊,我看着你,亦也在远方看着我,我根本看不见你小到无法分辨的眼睛,但我知道你也在看着我,随着我们眼神的交流,小腿上的笑声又在我耳中回荡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而且我现在竟然从这单调的笑声中听出一点点口齿不清的呢喃,那一个个所有人都能听懂的字符一点一点被翻译成我的语言,模糊又清晰地写在我的耳膜上。只不过旁人看我此时的模样,只不过是一个托着下巴,微笑着望着窗外的偷懒的人罢了。

“来吧,来吧......”

来吧?祂在叫我过去?去哪儿?去外面?窗外不过是由瑞士延伸而来的阿尔卑斯山的支脉,是南德 绵延无尽的山林,是我从小到大都看着的地方,也是看着我从小到大的地方。是啊,当我开始记事的时候,那片山林就是我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而我从一个细胞大点的胚胎长到现在这个模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山林却仍然如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可是啊,亲爱的读者,不仅是这个二十年,再往前推算多少个二十年,才能看见这片山林的变化呢?那片山林是这片地区的人共同的父母。

那好吧,既然那片于我如父母一般亲热的山林在呼唤我,我不妨放下笔,再次到林子里去走上一番,沿着那一条条蜿蜒于山间树丛之中的由采石场的碎石铺就的山路随意的走上一番。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便迈步向房间门走去。我一开门,便看到端着托盘走在走廊上的女仆安 。银质的由从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照耀而闪闪发光的托盘上稳当地摆放着同样色彩的茶壶和茶杯端在女仆手上,仿佛在做完美的水平直线运动;而经由茶具反射的光,将安的白色服装霸占为自己的光屏,而橙色光却刚好和其披在肩上的长发融为一体。我们四目相对,并没有什么隔阂。

“您又要出门散步了吗,小姐?”安曼声说,面带温和自然的微笑。她看到我就停下来。

“啊,是的。”我回报以同样的微笑,却没有停下步伐:“辛苦你又送来茶水——你还是放在老地方吧,我不会出去多久。”

“好的,小姐。”安说,“需要同行吗?”

“这次不用,我想一个人走一走。”我走到安身边,她灵活地侧身避开。

“好的,小姐。”安在听完我的吩咐后,微微点头示意。她侧身站在走廊上,看着我下楼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些许红晕。

走出后门,穿过后院,便完全跨进了南德山林。早春的森林中,各种生物争先恐后地焕发生机,许多植被甚至伸到院子里,为院子角落的那个秋千制造了一个天然的庇荫,在窗子内部,隔着玻璃,可是看不到这么绿到冒油的春景的。我一跨出铁门,双脚从板砖跨到石路上,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奇特的混合味道。那股味道,直冲鼻腔,一开始让人还难以适应,只不过要是您是一个懂得品尝大自然的气息的人,您一定很容易就能分离出里面夹杂的各种味道。

让我们变成一台气相色谱仪吧。第一层留下的,是一片绿色的味道,或者说,就是前面提到过那片绿色的油味。这道绿色的油气,咋一闻,仿佛鼻腔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但你只要耐心再闻一闻,便可以闻出里面其实蕴含着生命。是的,那道油气其实是新芽的味道,这新芽的味道本来就不怎么扩散得开,您得凑到那些绿到发亮的新枝丫面前去才能闻出来。而现在,既是早春,我们又处在这天然的林子中,一下子就能闻到浓烈的新芽的味道,便是不足为奇的了。只不过,新诞生的东西总是丑陋的,也是一下子不能为现存的事物所接受的,但只要您有一点耐心,便可以看到其中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

在生命的油气被筛走之后,第二道气味便稍微淡一些。我全神贯注地闻着这个味道,试图从里面闻出一**素周期表来。没错,这是岩石和泥土的味道。您可能会问,泥土和岩石本无味道,但到我的鼻子里却怎么就有各种味道了呢?不错,泥土和岩石本无味,而无味,难道不就是各种味道的混合吗?在南德的山林里,泥土和岩石的味道既是死的,也是活的。冬季死去的动物,直到春天才开始被分解,这是死的;而那些从泥土里岩石中钻出来的那些伸着大懒腰的冬眠者,这是生的。这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闻起来就没有味道了。

只不过,在这个春天的林子的味道里,我们这台神奇的气相色谱仪,却分解出一道之前从来没有的味道——盐味。

没错,盐味,这是最好的词汇。我这么说,不是说这是一股酸菜水的味道,而是大海的味道。

啊,大海!又是大海!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这内陆中的内陆之中?要知道,这片山中可是没有明显的地上水流,离我们最近的水源,不过是我家后院的水龙头。因此当我从里面闻出那道寡淡而浓烈的盐味时,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当我想更加仔细地品尝这个味道的时候,这道盐味越来越浓烈,很快便取代了所有其它的味道,蔓延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感到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亚得里亚海的海滨。

只不过此时的沙滩上,只有我一个人,天边仿佛有几艘军舰在缓慢的巡航。

什么都没有。山间的微风变成了和人的海风,脚下的石路变成了沙里的碎贝壳。我本来应该浸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下,却漂浮在那道似在非在的蓝色波涛里。我慌张的四向张望,想要找出什么,却不知道找什么。我应该让安陪同的。

突然,原本平静的海平面旋转起来,那道巨大的旋转从天的这一边直到天的另一边,而我在这大漩涡的中心。不错,与此同时,脚下的沙地突然塌陷,整个世界完全被大漩涡所取代。我惊慌失措地往下一看,脚底下俨然成了地狱的大嘴,那道熟悉的笑声从里面不断传来。

“来吧,来吧......”

我还没来得及尖叫,我睁开眼,眼前是另一棵树。树干上有两道圈圈,仿佛是一个皱纹满面的长者正俯首怜悯地看着我这个晚辈。

我先是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仿佛真的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但待我稍稍冷静了一点,才发现原来自己靠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我睡的多么安详啊。在我睡着的时候,两只燕子,一左一右,站在我肩上,啁啾地唱着安眠曲,让我陷入更深沉的睡眠。我一醒来,两只小家伙便腾空而起,消失在林子里,让我不至于看见它们是海鸥假扮的。

我不是从家里走出来的吗?我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没有去想这么多。我现在又走到碎石路上,这才是我现在的状态。

我一边漫步一边享受春景,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向左可以通往镇子上,而向右则直达山间的女修道院。我放空大脑,将决定权交给我自己的双脚。可当时的我却不知道,我的这双脚将会将我引到一个怎么样的命运中。

正当我迈脚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其中一条路的尽头出现。我看到那道人影,不加思考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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