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却说陈希真当时在酒楼上，安妥了高衙内这一班人，一径奔回家来，敲敲门，那个苍头来开了。陈希真走入堂前，只见女儿笑嘻嘻的迎着。

陈丽卿：爹爹回来了？

希真也不答应，直走进后轩。

陈丽卿：孩儿又不当真要结果他。爹爹不许我动手，一记也不曾上身，太便宜了这厮。

陈希真：恁的高兴！闯出这般大祸来，我被你害死了！

陈丽卿：爹爹，你彼时不看见那厮啰唣的形景！口里放出来的屁还听得？不由我不动气，且我不过推了他一把，他便叫人捉我，你想如何忍得？

陈希真：是便是了。如今我再三赔话，他那肯干休。高太尉得知，早晚便来生事，怎好？

陈丽卿：怕他怎的！便是高俅亲来，我一箭穿他一个透明窟窿。

陈希真：啧，啧，啧！说得好燥脾。我问你，你活了这几岁，吃你白射杀了几个人？年纪十八九了，说出话来同小孩子一般疯头疯脑的。

陈丽卿：杀了他不过完他一命，值甚么！

陈希真：你舍得命，我须舍不得你。我年过半百，只望着你将来得个好女婿。我便有靠，你说出这话来，兀的不教我伤心？如今没甚了不得，只拚着把你攮与他，我怕不太平了？——你想，这事我怎忍心下得？

陈丽卿：女儿倒有条计。

陈希真：什么计策？

陈丽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何不投奔一个去处，爹爹领孩儿去避了。事到其间，也说不得。

陈希真：我儿，计怕不妙，只是走不脱。高俅那厮掌握兵权，五城三十三门兵马、八十万禁军，尽在他手，他同我作对，插翅也难飞，你可记得，凡是被他害的人，只走脱了一个王进，其余那个走得脱？你讲动武，那林冲何等好汉，被他颠倒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他只同你文做，把王法当圈套用，那里防备这许多？古人说得好：覆巢之下，那有完卵；权臣煽威，人无死所。我的儿，我不忍舍了你，我同你性命不知怎的，想走那里去？

陈丽卿：怎好？莫不成真个把女儿丢入粪窖里？据着这口志气上，便对付了那厮，死也博个名头。只是女儿也舍不得你。罢罢罢！爹爹，我是你生下的，你要我怎的，我都依了。拚得个一世没出场，只要你安稳便了。

一头说，一头泪珠儿扑簌簌的滚下来，双膝跪下去，呜呜的只是哭。陈希真见女儿认起真来，看了一看，嗤的一声笑。

陈希真：你起来，我对你实说了罢。

陈希真：我的儿，你坐了听我说。你说走是上计，倒也被你猜着。我的意思只是要走也不容易。高俅那些帮撑的好不刁猾，吃你同他这般闹了，他怕不防着我们逃走。那时走不脱，一发决袭了。要走，只这一两日内还好脱身。只是有件事累坠：我祭炼五雷都箓大法，只争得十五日不曾完结。今遇着这魔头，若半途废了，正不知何时再有因缘。不得已将计就计，邀那厮们到酒楼上，将甜话稳住他。这厮痴心未断，必不来恶我。高俅曾受我恩，今尚不昧良心，挨他半个月，必不至于用强，且疏了他的防备，那时同了你高飞远走，他怎生奈何我？这叫做‘唱筹量沙’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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