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玉案

他还没来得及向苏小白发问，整个幻境便开始分崩离析，像是要阻碍他得知真相一般。

君远棹双腿一软，眼前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等虚幻凝成现实，君远棹发觉自己正坐在茶楼之内，在他正对面倚坐着的，正是唐盟主唐青枫。

他此刻有很多的话想去问唐青枫，也想去问问自己。他是什么身份，他到底是谁？

君远棹突然摸了摸自己胸口处，那颗心脏正在砰砰地跳动着，昭示在此幻境中，他们也都是鲜活的生命。但下一刻，他掌心触及到是冰凉的金银丝线，是衣襟上硌人的铁扣。

他心中生出一股慌乱，手探到腰间却抓了个空，除了铁甲制成的腰带和暗器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的玉笛呢？

唐青枫见他如此模样，并不慌张，只眼含笑意地问道：“轻歌，丢下什么东西了？别急，师兄帮你找。”

青歌？

果然，果然……这是唐青歌的记忆？他现在是唐青歌？师兄也跟苏师兄有关系？

还是说——

君远棹紧紧抿起唇，神色不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的荷包丢了，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唐青枫笑了一下，倒是没拆穿他的谎话。

“哼。”与他们同桌的少女冷哼一声，故意别过头不去看两人，转而将视线移至门口，“……这就是数日？”

唐青枫耸了耸肩，无奈地看着君远棹，以眼神示意“你的麻烦，应该自己解决”。

君远棹瞪大双眼，抬起大拇指指了指那位少女，以神色问“唐师兄就这么抛弃兄弟”。可在朦胧的印象里，这个麻烦好像的确是他惹的。

少女身着紫色服饰，容貌清丽，生得很美，不算得上是角色的姿容，却教人越看越喜爱。眉眼干净，发未束起，中长的墨发垂落在肩头，红木窗外丝丝晚风吹起，为人平添几分柔意。

如果她不说话，实在是个温婉可人的美女。

她感受到君远棹打量的视线，回头来看他，扬起下巴，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怎么，师兄是觉得我烦，不愿我跟着你，便搪塞我？”

君远棹舔了舔舌尖，一时苦不堪言。

唐青枫此时托腮看着两人，他神情倒是放松，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落梅，你要是喜欢呢，我让轻歌把你娶回家，以后他想不看见你都不行。他要是嫌弃你，我就帮你揍他。”

君远棹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少女叫齐落梅，是他当年从贼人手下救出的铸神谷之人，这女孩分明是对唐青枫有意，跟他是青梅竹马。

齐落梅被唐青枫气得涨红了脸，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君远棹见此才出声笑着，而后以手掩着口鼻憋笑。

唐青枫体察人心，又怎么会不懂，他分明故意这样说，特意推脱着齐落梅。

“哦？后日便很好，宜嫁娶。”素衣青年弯眸笑了笑，自茶楼的门口向此处走来。

君远棹撑着桌子起身，唤道：“苏师兄！”

唐青枫也跟着笑起来：“小白，你什么时候学会打趣人了？”

君远棹道：“唐师兄，别闹了……你就别拿我搪塞人家了。而且我和苏师兄是两情相悦，从今往后，不会有什么再拆散我们。”

苏小白坦然坐到君远棹身边，点头应下：“嗯。”

君远棹看了一眼苏小白，泛着甜意一笑，道：“生死也不能。”

这些话有些是他的本意，但有些非出自于他的意愿。像是幻境中残存的意识仍能控制这副躯体，他只是个外人而已，不过现实的确如此，对于君远棹来说，这是过去的记忆，是不能改变的现实。

……他只需要顺从幻境的意愿，或出言或安静地看着就好。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说上一个幻境是唐青枫救下唐青歌，是当年围剿公子羽之事，那此时又是哪年哪月？是在上一个幻境之前，还是在上一个幻境之后？

唐青枫无视齐落梅的目光，托腮看向君远棹，问道：“你们已经跟师父说了？”

苏小白展颜笑道：“嗯，先前轻歌说过，宫主知道的。”

唐青枫吹了声口哨，又问道：“师父当时什么都没说？”

君远棹毫无惧色：“他敢说什么？”

苏小白轻打了下君远棹的手肘，浅笑道：“宫主只养了两个宝贝徒弟，原本……”

“别。”君远棹脸色微红，“师父说要打断我的腿，还说让我滚出移花，不要在他面前让他看到……不过后来他说，他又不能真对我如何。”

唐青枫抚掌大笑：“小酌，你也有今天。”

君远棹，或者该说是唐青歌。

他怒道：“师父就剩你了，所以——唐青枫，你别笑了！”

唐青枫笑得更为畅快：“不过这也是一桩好事，虽有曲折，最后能见你们在一起，也不错。”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齐落梅，问道：“是吧？”

齐落梅被冷落了好半晌，这时才被唐青枫问话，她怎么不清楚这个人是故意让她失望难堪。

她恨恨地咬着牙，快步跑出茶楼，没有回头。

唐青歌皱眉问道：“唐师兄，她……不要紧吗？”

唐青枫摇了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视线落于木质桌面，始终没有改变，喊道：“角落的朋友，为何还不动手？你们在等什么？”

角落那桌确有几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不过因掩盖着容貌，并不能让人看清面庞。他们压制着自己的气息，几乎要融于寂静之中，在唐青枫出声之前，唐青歌完全都没注意到。

角落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竟选择翻窗逃出。

而就在目睹这几人逃出之后，唐青枫依然不为所动，静静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

唐青歌将视线落于摇摆的窗扇处，出言问道：“唐师兄，我们不追吗？”

唐青枫这才吸了一口气，眼瞳幽深，让唐青歌辨不清他的神情，他略微扬了扬唇，反问道：“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唐青歌垂下眼眸，猜道：“是青龙会？”

唐青枫将茶盏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这说明，他们的龙首，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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