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青团

可一上街之后君远棹才知道自己有多冲动，仅凭一个背影就判断那人是苏小白，而他为什么说苏小白是熟人，为什么一时冲动追出来，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哪怕追到了又能说些什么？

说“好巧，又见到苏师兄了”然后呢？

虽然他断袖，但这样追着人家算什么事？你是看上他了吗？

君远棹两手交握着，一时感到有点憋屈，既然他不对劲，理所应当地跟同性保持距离才对，不然……

他空泛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凝在一个人腰间的玉佩，顺着视线上移又看到了对方的手甲，左手佩精致沉重的手甲正是唐门弟子的标配。而一个唐门弟子佩戴手甲则代表着他时刻处于警戒的状态，傀儡就在不远处，他随时可以以手甲牵动无影丝来战斗。

身着青色衣袍的男子气度翩翩，正是唐门世家公子的模样，此时他正站在摊位面前要买热气腾腾的花生糕。

银冠也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

他很好看。

君远棹视线飘忽地看了半刻，直到老板将花生糕递给那名男子，男子起身欲走。

他才上前三步并作两步，作揖拜道：“攻玉房君远棹见过师兄。”

等他抬起头，对方只细细地打量着他，末了开怀一笑：“是你，我知道了。”

君远棹眉头微跳：“师兄认得我？”

“认得啊，怎么会不认得？”青衣男子手甲拢着花生糕，右手捏着一块放入口中咀嚼，笑着打趣道，“唐门弟子多少都认识你，‘大弟子最宠爱的小师弟’嘛！”

这回君远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说他真的对大师兄唐青歌有什么心思的话，他大概是要欣喜的，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说最多也不过是亲人，是兄长，再无其他。

也不知道这位师兄听过多少，希望他不会误会吧。

“请问这位师兄……”

“哦，我叫唐青团，很高兴认识你。”

唐青团？唐门青字辈的弟子，除了唐门弟子的身份之外，还是最纯粹最杰出的那代。

唐门最多的其实不是唐姓的弟子，而是外姓弟子，唐姓弟子除了弟子身份外，更是唐门这世家大族的族人。可唐门为什么以唐姓弟子声名在外，因为优秀的大多是唐姓弟子，外姓弟子终归还是外人。

外姓弟子，只能一辈子待在攻玉房，而唐门族人，可有六房任选，凭爱好修习。

“师兄，你这是要去……”

“喏，花生糕有点意思，还挺好吃的。”唐青团说着就拿一块花生糕递在君远棹嘴边，像是要喂他吃一样。

君远棹从没见过如此自来熟的师兄，硬说起来，这性格倒是跟唐青枫有点像。

他赏脸接过，一口吃下去。

从没吃过这些小吃，因为他没什么兴趣，也不太喜欢，可没有忌口，随便吃一块应该无妨。

“如何？”

“很甜，很腻，师兄喜欢吗？”

“不喜欢。”唐青团又拿了一块花生糕，放在嘴里嚼嚼，“可不喜欢又能如何呢？人总是要被逼着做不喜欢做的事的。”

君远棹轻蹙起眉：“没有人逼师兄吃花生糕。”

“的确如此。”

唐青团睨了一眼君远棹：“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不知。”

唐青团欣然一笑：“可我知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这样的唐青团本能地让君远棹感到危险，就像你本不认识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对你了如指掌，对你心中所想，行动和计划……且你不清楚他是如何得知的，他很神秘。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抗拒这份神秘，比如君远棹。

君远棹直觉接近这个人会很危险，甚至会受伤会危及待生命……可这不能阻碍他开始对唐青团这个人产生兴趣，他好奇他这位师兄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对他有几分了解。

“好，那就劳烦师兄了。”君远棹弯起眼睛，笑得纯粹。

当他开始假装起来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看透这份伪装，他不信唐青团能看透。

“你要去聆音楼，也要去找天峰盟和青龙会的盟主，给他们递交信……可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师兄可有说过？”

君远棹问道：“有什么危险？”

一件送信的差事，能有什么危险？他是当真不知。

“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而它带来的后果也很危险。”唐青团将剩下的几块花生糕包好，然后随手丢弃在路边，他神情严肃不似玩笑，“试图接近两位盟主，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看到，你知道会如何吗？”

君远棹不自觉地吞口水，他已经明白唐青团话里话外的含义了，于是诚实接道：“也许会被抓，会被暗杀，会被拿去利用……大抵是如此。”

“哦，还不算太笨。”唐青团将手中的折扇展开，墨蓝色的扇叶上绣着洁白的花朵，这柄折扇看起来就很优雅神秘，像极了扇的主人。

“所以你还要去吗？”唐青团眯起眼睛，却是笑着的。

“自然是要去的。”君远棹坦然。

“好吧，那只好祝你好运，希望你被人绑架了不要哭鼻子。”唐青团浅浅地叹息着，似乎有些无奈，“不过你遇到危险，喊我的名字吧，说不定我来得及去救你。”

君远棹听后扑哧一笑，没给唐青团面子，他发现了跟这种人相处，不能装得太过小白兔，不然自己生着闷气被诋毁着，还不能还口。

“怎么？你不信？”唐青团啧了一口，可他并没有生气。

他起来就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的人。

“我信，团子，那我以后喊你的名字，你可要过来救我啊，不然我会哭鼻子的。”君远棹扬起下巴笑得张扬，腰背挺直，转头盯着唐青团。

“哈哈，好啊！”唐青团看起来更为愉快，却不知为何。

君远棹转了转眸子，心中暗道，果然跟这种自来熟没什么下限的人相处，也要自来熟，忽略规矩一点。对方恐怕不会介意这些琐碎之事，反而会更加开怀。

“团子，你也要去聆音楼吗？”君远棹与唐青团肩膀相抵，看起来像是熟识的至交好友。

“嗯——一曲红绡，哎，谁不为舒音姑娘心动呢？大家都是去看舒音姑娘的，大概只有你不是了。”

“我？我当然不是了。”

或许是君远棹话说得太过笃定，唐青团略微挑起了眉梢，探寻着问道：“你不心动？”

君远棹轻笑一声，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胸口：“不好意思，我不为女人心动。”

这话说得委婉而又明显，凡是对方没有太笨的，都会领悟到这话的另一层含义。他不为女人心动，会为什么人心动？自然是男人。

而唐青团恰巧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他刷地一下收拢扇面，站住脚步，以折扇挑起君远棹的下颚，活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纨绔公子。此俊俏公子扬起半边的唇，眼中是一片玩味：“那我呢？”

如果这人故作深情，那不像他，恐怕只能收到君远棹的打趣嘲笑，而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和态度，只能是他本色出演，他可以游戏花丛，片叶不沾身。

这是他的人格魅力，不是装出来的东西。

君远棹移开视线，心跳都变了节奏，他浅浅地笑着，带了一点认命的无奈，一字一句道：“很难不心动。”

很难。

一个了解他对他有兴趣，长得好看性格还好的人，如果对方说是认真的，那真的会让他产生一种宿命的感觉。

唐青团此时没有笑，他甚至是很严肃的，也没有再打趣君远棹，似乎是在考虑什么问题。

君远棹慨叹道：“可你为舒音姑娘心动，我们不是一道人，别开玩笑了，团子。”

唐青团这种人该找姑娘度过一生的，而不是选择他这种人，再说唐门青字辈，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高攀得起。

“好罢。”唐青团识趣地作罢。

他以扇子遥指不远处的一座水上高楼：“君，那就是聆音楼。”

“奢靡。”君远棹摇了摇头。

“我预定了雅间，要不要跟我一间？”

“也许没时间看舒音姑娘，我是来找人的。”

唐青团轻轻点头，应道：“也对，你若有事，就到二楼西北角第一间雅间来找我。”

君远棹拍了拍唐青团的肩头，反问道：“什么叫我有事，我能有什么事？”

唐青团垂下眼睫，宽慰道：“但愿。”

“团子，你先去吧。”君远棹收敛起神色看向唐青团，解释道，“我要等一个人，我跟她约好了在聆音楼会面。”

唐青团又抬起眼睛，幽幽地问：“是女子？”

君远棹叹气：“是朋友。”

唐青团一步一回头，故意冷笑一声：“男人。”

君远棹对他挥了挥拳头，摆出一副要揍他的姿态。他知道唐青团说的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他刚说过‘不为女人心动，但对团子很难不心动’云云，结果要抛弃他，跟别的女子一起入内。

凡事要讲先来后到的，他的确跟赵莞儿约好了在聆音楼见面，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再说跟莞儿相处起来，可比跟某团子相处起来轻松多了。

“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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