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那一天，莲花坞里又一次传出了惊天的哭声。

敖叔，走了。

谁也没想到，敖叔竟走得这么快。

那一个蹒跚的背影，永远的定格在大家的脑海里。

江氏门生们眼中，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心灵手巧的老头，走了。

金凌眼中，那个从小伺候自己长大，除了舅舅和小叔叔以外自己最亲近的人，没了。

当然，受打击最大的，当属江澄。

江澄向来没有在江枫眠身上感受到任何父爱，敖叔不一样。

他是他心目中的父亲。

江敖走的很安详，寿终正寝。

毕竟，江敖从未深修，修为极低，无法像仙家名士那般长命百岁。

算一算，敖叔已经六十多了，年逾古稀。

也……挺好的，至少不像自己这般没出息。

江澄披着素白的麻衣，跪在灵堂前。

江敖和他说出那番话的第二天，江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叫他去看看敖叔，说敲门也不应，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江澄的心猛然一跳，飞奔到江敖的房间。

没想到，闯入江敖的房间，看到了却是已经没了气息的江敖。

江敖一生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一般这样的老人，都是好心人帮他卷个帘子埋了，再立块碑，多年后，坟包上野草长得老高也没人管。

而，云梦江氏所有门生，全为江敖披麻戴孝，包括宗主。

甚至，宗主下令将这个修为不成，韬略不够，身患残疾的老头列入族谱，厚葬。

这是任何一个世家从未有过的。

这，不禁让整个修真界都有所动容。

“舅舅，舅舅。”金凌推了推江澄：“舅舅，别撑了，你都三天没合眼了，怎么说也该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没事，我再呆一会。”江澄摇摇头。

没错，江敖无子，按理无人为他守灵，江澄便为他守了。

“舅舅，走吧，三天守灵已经过了。”金凌语气里满是恳求。

江澄不回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江敖的棺木。

金凌知道自己劝不动，便跟着江澄一起跪着。

终于，江澄起身，金凌赶紧跟着起来，扶住江澄。

“……走吧。”

二人出了门，路过江敖屋前的那棵老槐树。

江澄微微一愣，移到树下。

是这里吧……

“啊，这里……”金凌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敖爷爷埋酒的地方。”

江澄半跪在树下，道：“阿凌，挖。”

“好。”金凌知道江澄是什么意思，直接用灵力拨开厚厚的土。

土下埋了一大坛莲花酿，封泥上还有一条写着字的绸布。

金凌看了一眼那布条上的字，道：“舅舅，是莲花酿的做法。”

江澄盯着那坛，不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早就应该察觉到的……早应该察觉到的……

金凌担心的看着江澄，刚想喊他，却眼看江澄身子微晃，倒了过来。

“舅舅！”金凌一惊，赶紧伸手扶住江澄。

江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可怕，似乎是没了意识。

金凌瞪大了一双圆瞳。

他看到了，江澄的身体，明显变透明了！

难不成……舅舅又要消失了吗？

不要，不要……

金凌抱起江澄，飞步跑到冰室。

对！舅舅的肉身还在冰室！

顾不得仪表的金凌一脚踹开冰室的门，怀中的江澄骤然变得更加透明，融入江澄的身体。

金凌拔出佩剑一抹，划破自己的手指，凭空画出一道符咒拍在江澄身上。

“入！”金凌大喝一声，灌入灵力。

江澄身体一抖，面色一点点红润，也有了呼吸和脉搏。

“呼……”金凌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江澄的身体。

冰封了太久了，都僵硬了。

“宗主！不好了！”一个门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什么事？”

“金光贺长老联合了几个家族，过来讨伐了！”

“阿凌……”江澄醒来，正巧没听到这个消息，想起身，却发现连动都困难。

金凌脸色一变：“好，你们先撑住，我马上去。”

“是。”那弟子立刻跑开了。

“阿凌，我怎么了？”

“舅舅……”金凌仿佛没听见，用手撑着冰床，贴上江澄冰冷的唇。

江澄震惊。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金凌直起身，认真的盯着江澄。

“……阿凌喜欢你，爱你，想一直陪着你……”

“胡闹！”江澄立刻怒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断袖！乱伦！”

金凌似乎抖了一下，一双眼睛遮在阴影中，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舅舅，那你对我，是什么感情？”金凌半晌才出声。

江澄冷硬道：“你是阿姐的孩子，我的外甥，我唯一的亲人，仅此而已。”

“是……吗……”金凌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这一笑，却满是参不透的情感。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金凌背过身，离开了冰室。

背影，说不尽的凄凉。

江澄还没缓过来，只能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冰床上。

“阿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江澄痛苦的闭着眼睛：“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才让阿凌有这种想法……”

金凌手持双剑，傲然站在众人面前。

“金如晚！你可知罪？”

“我知何罪？”金凌嘲讽一笑。

“你残暴无度，打压无辜，还不是罪？”

金凌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少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让出家主之位，我便不要你命。”

“笑话！我是兰陵金氏，云梦江氏唯一直系血脉，何来禅位一说？”

“诸位不服，与我一战便是！”

“诸位不要慌，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成？”

“对！杀——！”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们吗？”金凌周身骤然灵光乍现，头上瞬间罩了一片阴云。

“是劫雷！”

“你，你竟然！”

“金如晚你疯了！你居然借劫雷来攻击我们！”

“对，我就是疯了。”

“今天，我就算死，也要你们给我陪葬！”金凌身上金光大盛，仰天吼道：“来呀！”

“轰——”一道天雷劈下。

大概三炷香之后，江澄的身体才能自如活动。

江澄走出冰室，正想着去找金凌，忽见不远处的天空阴云密布，天雷滚滚。

劫雷？

最近也没听云梦江氏的强者在瓶颈期呀……

江澄突觉不好。

是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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